江漫雪哭着哭着就察觉不对劲了。男人太平静了,似乎早就知道她的身份。而在听到她提议,去神医谷求医试试时,也没表现出激动的神情。
要知道,神医谷在世人眼里,是十分神圣的存在。能够得到神医谷的救治,就相当于拿到了免死金牌。
这等好事可遇不可求。
可慕言从始至终只是沉默。
江漫雪心里越发不安,终于,慕言缓缓开口了,“阿漫,不必白费精力了。我的身子早已到了极限。如今过的每一天,都不过是强撑而已。不过,你不必为我感到伤心难过。”
“因为,老天待我不薄。在我短暂的生命里,遇到了这般美好的你。这就是老天赠予我最好的礼物。”
这一刻,他满眼赤诚,没有克制和隐瞒,选择直面自己的内心,勇敢地告诉江漫雪,自己对她的满腔爱意。
“所以,在我剩下的日子里,你能不能陪着我?我不想一个人孤独地面对死亡。”
慕言潋滟的桃花眼满是祈求。
以前的他只想找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死去,不给任何人增添麻烦。
可他说到底,也只是肉体凡胎。当你突然得到从未拥有过的温暖之后,你就会发现,原来,人都是有欲望的,原来,人都是自私的。原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江漫雪相处的那段日子,是慕言来到这个世上后,过得最幸福的时刻。他再也无法坦然地松手,任其离去了。
三年前,他差点被自己阴暗的心思吞噬,竟自私地想用自己短暂的生命,和江漫雪生儿育女。
可就在关键时刻,江漫雪突然失踪。慕言也因此病发,命悬一线。在那段缠绵病榻的日子里,他这才清醒地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恶毒和自私。
若真按自己想的,他倒是圆满了。可江漫雪呢?等他死后,江漫雪一个弱女子该怎么办?她还这么年轻,还有漫长的人生路要走。那时的她该多无助,多痛苦。
慕言终于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三个月前,江漫雪向他表白时,天知道他有多么的激动和幸福。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想将面前的小女人拥入怀中,轻轻嗅她发间的清香。可他深深忍住了这种冲动。他以为,只要不见面,不接触,他就能遏制住自己蓬勃的爱意。
可他还是低估自己了。
说到底,他只是个普通人。
知道江漫雪就住在府上,他便开始孤枕难眠。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最后,实在忍不住,悄悄从床上翻了起来。又从窗户翻进江漫雪的闺房。像个阴暗的偷窥狂一般,目光贪婪又痴迷地盯着床上的女子。
一盯,就是半夜。
他用自己的目光一寸一寸临摹着床上女子娇憨的睡颜,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白日里,他害怕被她发现,硬是连远远瞧上一眼都不敢,只能任由思念将他整个人吞噬。这样的日子,他坚持了三个月。
直到今日,听到她要出门时,他就再也忍不住了,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她的院子。
第一想法是,担心你不在身边,别人会伤她。然后就是担心慕辞会将江漫雪从他的身边抢走。毕竟,他心里清楚,江漫雪是真心爱过慕辞的。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
这让他充满危机感。
赶过来的路上,他心里很矛盾,一边想让江漫雪得到幸福。一边又偏执地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慕言快被这样的自己折磨疯了,他甚至觉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可他能怎么办?
他真的没办法放下江漫雪。
近日,他时不时呕血,做起事来也越发力不从心了。所以,他打算尽快将手上的势力一点一点交到江漫雪手中,然后教她慢慢上手,等她能完全控制这一切,他就能安心的上路了。
“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最后的日子?我不准你这样诅咒自己。”
江漫雪气得小脸通红,眼里噙着泪花。还想与他理论,
“还没有把脉呢,你怎知就一定不行?好,退一万步讲,就算神医谷不行,大不了我们再找别的。只要我们不要放弃,就一定还有希望的,你说对不对?”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不行呢?
江漫雪不想轻言放弃。
慕言张了张口,不知该怎样告诉江漫雪自己的病情。从小到大,他已经看了无数大夫。得出来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尽量用上好的药材养着,然后——等死吧。
而一直以来,给他医治的大夫,其实是神医谷谷主的小师叔。
两人同出一门,且神医的医术远在神医谷谷主之上。他是整个神州大陆上最出色的大夫。连他都治不了的病人,旁人就更束手无策了。
“王爷,到了。”
车门处传来敲击声,然后是剑锋提醒他们下马车的声音。
无奈,江漫雪只好先收起眼泪。赌气地丢下一句,“这次听我的,咱们晚点回去收拾收拾,最晚三日后就出发,不准拒绝。”
就率先打开了车门,纵身一跃跳下了马车。
这虎头吧唧的样子可给慕言吓得不轻,连边上的剑峰和两个丫鬟都看呆了。从来没想过,平时娇娇滴滴、温温柔柔,就连走两步路都一步三喘的江漫雪,竟然也有这么猛的时候。
“王爷,这江小姐没事吧?”
剑锋凑到慕言身边,满眼不敢置信地小声问。
“您刚刚在马车上没有刺激江小姐吧?她刚刚竟然直接跳车了,两个丫鬟的手都没扶,就那么拎着裙摆跳下去了。唉呦喂!差点给属下一颗心吓得跳出嗓子眼儿来。”
这也太猛了吧?搁这京城,还没见哪家大家闺秀这样过。
牛,真的是牛,不愧是自家王爷看上的女人。慕言眼睛亮晶晶的,一脸骄傲的望着江漫雪的背影,
“她一直都这样。既有温柔善良的一面,也有果敢坚定的一面,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