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房之内,清静素雅,焚香袅袅。
面对苦乘方丈递来的茶水,赵与芮并未去动,只是让对方有话快说。
虽说以他的九阳神功,足以免疫大部分的毒物,但少林可不仅是以武道闻名天下的,还是小心为上。
苦乘方丈看出了赵与芮对自己的警惕,因此为了验证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还特意将苦玄、苦渡等人也叫到了身边,随时补充,作证。
而在听了苦乘方丈的自述之后,赵与芮心中也顿时翻起了滔天骇浪,久久难以平复。
什么鬼?
九阳真经被火工头陀抢走了?
潜入皇宫刺杀的刺客,竟是出走西域,原罗汉堂首座苦慧带走的弟子?
原来,就在去年中秋之日,少林寺例行举办一年一度的达摩堂大校,由方丈苦乘、达摩堂首座苦智,以及罗汉堂首座苦慧考校全寺弟子的武功。
待弟子比试过后,达摩堂首座苦智照例开始品评,但弟子中一带发修行的头陀却忽然跳了出来,大骂苦智禅师讲的都是狗屁不通,根本没有资格担任首座之位。
彼时的少林,在历经了徽宗的灭佛打击之后,哪怕已逾百年,寺中的消极风气也未曾改变,本该慈悲为怀的少林弟子,却满腹戾气,上欺下虐,残害同门,早已失了最基本的佛心。
见区区一个香积厨中灶下烧火的火工头陀,竟敢在这大放厥词,顿时怨气沸腾,纷纷对着他嘲讽辱骂起来。
其中有不少人都试图对火工头陀出手,不料平日里受尽欺辱的火工头陀,此刻却有如天神附体一般,轻而易举的就将一众弟子给击败了。
数十年来的郁积,使得他动起手来,也是毫不留情,所伤弟子,动辄断臂折腿,痛疾余生。
苦智见状,顿时震怒不已,在火工头陀的言语相逼下,不得不出手与他较量。
火工头陀虽苦心孤诣,亦有过人天赋,但一身武功毕竟是偷学而来,即便能偷学到上乘的外家功夫,却无法学到高深的内功心法。
因此很快便落了下风,苦智念他潜心自习,居然有此造诣,便不忍取他性命,于是就想用“神掌八打”中的一招分解掌将其震开,好令他知难而退,就此悔过。
却不料他二人一个吃了有文化的亏,一个吃了没文化的亏,火工头陀只认得他这一招是神掌八打中的掌法,却不知掌法精义,还当苦智要赶尽杀绝,当即便打算跟对方拼死一搏,结果却意外将苦智打成了重伤。
火工头陀趁乱逃走,而苦智撑至当晚,便因伤重逝世。
就在寺悲戚之际,不曾想那火工头陀居然又偷跑了回来,不仅将平日里欺辱过他的弟子全部打死,还偷入藏经阁中,打死了看守藏经阁的洪温大师,抢走了《楞伽经》的原本,就此遁逃。
少林曾派出十几名高手追查其下落,可寻遍了大江南北,也不见对方踪迹。
而为了这件事,少林的高辈僧侣大起争执,互责互咎,最终以罗汉堂首座苦慧禅师一怒之下,率领部分弟子远走西域才逐渐平息下来。
根据苦乘方丈所说,潜入皇宫刺杀赵昀的几名少林弟子,竟皆是苦慧带走的那部分罗汉堂的弟子。
但从苦乘方丈刚才在大雄宝殿中的一系列操作看来,赵与芮也有理由怀疑对方是在公报私仇。
见赵与芮不信,苦乘方丈便只好说道:
“段公子若是心存疑虑的话,可持此画像,去询问寺中弟子,若老衲所说有半句虚言,愿任凭段公子处置发落。”
要是换了旁人,肯定会客气几句后,便算了,但赵与芮才懒得跟这群老和尚打哑谜,当即说道:
“那诸位先在此稍候片刻,待本公子调查清楚后,再来与你们相商!”
说罢,就拿着画像夺门而出,留下一脸懵逼的众人。
此时苦玄已经醒了过来,看向苦乘道:
“方丈师兄,此子来者不善,我等应当早做准备才是啊!”
苦渡也说道:“这段坤太嚣张了,依我看,真要惹急了,大家不妨一拥而上,他不可能把我们都杀光!”
苦乘方丈叹道:“若真有这么简单,那便好了!”
“从此人留在香案上的指印不难看出,他的一阳指功力必然已在三品之上,试问段氏之中,此等功力者能有几人?”
几位首座中,有人惊道:“方丈师兄的意思是……此人与南帝有关?”
苦乘方丈道:“除了那位南帝,老衲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人,能教出这样一位惊才艳艳的弟子。”
得知对方很可能是南帝的高徒后,心中还存有怨气的玄渡、玄苦二人,顿时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方才开口之人,却是面色一喜道:
“如此倒是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众僧纷纷看了过来。
那人说道:
“方丈师兄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少林定能光复有望!”
苦乘方丈等人听后,眼中顿时精光四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容。
……
另一边,赵与芮随手抓了几名少林弟子,询问画像之人的信息,待身份确认过后,便问明了藏经阁所在,一路走去。
不多时,他就来到了藏经阁门外。
如今的少林,接连遭至变故,已经烂到了根上,但如果不是经历了这次的事件,恐怕延续到倚天时期,都还是这个样子,甚至少林是否还存在,都会成为一个问题,更别提名列江湖上的六大门派了。
不过也正因为是现在的少林,他才能有机会进入少林的藏经阁中,沿途竟连一个阻拦的弟子都没有。
推开藏经阁的大门,赵与芮走了进去。
跟着就是一嗓子喊道:
“觉远——”
坐在角落翻看经书的觉远,顿时被吓了一跳,一屁股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他顾不得疼痛,赶忙爬起身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赵与芮笑道:“怎么?连本王都不认识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觉远这才认出了赵与芮的身份。
“荣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赵与芮走到一旁坐下:“当然是来看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要是换做还在灵隐寺的觉远,肯定会淡淡一笑,说些场面话。
但此刻的他,在听到赵与芮的话后,眼眶顿时便红了,感动的说不出来。
他没想到自己心中向往的净土,竟会是这样一个充斥着暴虐,戾气横生的地方,尽管他在少林看到了许多不平之事,但好在还有洪温大师如师如父的陪着他。
可是就在几个月前,连洪温大师也去世了。
那一刻,觉远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整个人彷徨无依,浑浑噩噩,宛如行尸走肉一般。
再加上每天都做着重复的事情,整个人也渐渐变得麻木。
直到赵与芮出现,故人相见的喜悦,以及对方那温暖人心的话语,瞬间就将他从踽踽独行的深渊中拉回了现实,这一刻,他感觉身体都有了温度,只想大哭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