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经济发达,自七十年代之后,逐渐开始“鸭风”盛行,只不过这玩意一般都是有钱人和中产以上的专属,普通的百姓也开始有样学样,渐渐地港城的人都知道了这是什么,只能说人在吃饱了之后,就会开始追求精神世界的富足。
“老哥你是哪里人啊,听你说这些,感觉你懂得挺多的。”
侯勇听对方说话头头是道,了解政策,懂得流行,这种的可不像一般来这里打黑工的,中年汉子苦笑一声,道:“鲁省体育局的,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在以前的单位也是坐办公室的。”
“那你这怎么……”
这侯勇就有点吃惊了,中年汉子叹了口气,道:“之前我有个老家的亲戚59年来的港城,中间几次给我来信,说在港城这边过得很好,让我也来港城发展,说在这边刷盘子一个月都有两千块,前些年回乡的时候,武装部和政治部的人陪着一起来的,好家伙,那排场,给那些小辈的红包都是五十一百的,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然后我就把工作给辞了,这不就来这边了嘛。”
体育局,坐办公室的,怎么也是个科级干部,就这么来港城当黑户,放在后世,完全不能理解,可是在这样一个年代,哪怕是科长,可能一个月也就几十块钱,眼看着亲戚吃香喝辣的,只要是个人,都很难不心动。
只不过他这亲戚也比较缺德,港城刷盘子当服务员确实能赚上千块,但是没说这地方的物价有多高。
“那老哥你现在怎么不去投奔亲戚啊。”
侯勇好奇地问了一句,中年汉子没好气地骂了一句,道:“艹,谁知道这狗日的是跟我吹牛逼啊,我这岁数的,就算偷渡成功的,在港城市区里面也是黑户,他一听说我真来了,马上就不跟我联系了,市区进不去,就只能在这混口饭吃。”
“就没想过回去?”
“回去?”
中年汉子面色古怪地看着侯勇,“小兄弟,能来港城的人,合法的渠道得大几千块,当初我偷渡跟着蛇头来,半夜碰上巡逻队检查,躲在船舷下面泡海水泡了半夜,家里的积蓄全都带出来了,房子都让我卖了,花了两千块来的港城,我不把钱赚够了,我怎么回去啊。”
两千块,内地普通工人将近十年的工资,相当于小半辈子的积蓄都扔进去了,侯勇劝都不知道该怎么劝,现在还没到十年后,体制内的公务员大范围的停薪留职下海闯荡,这位能在这个年月出来,只能说是真的机缘巧合。
就是机缘到了,运道差一些。
“反正在这就算当黑户,赚的也比老家那边多得多,慢慢熬也就是了,一天赚十块,一天花一块多,这样一天就算是九块钱,一个月就二百七了,这光景,放在老家那边,做梦都不敢想。”
“一天赚十块?怎么赚的?”
“码头这边没活了,就结伴去市区里面打打黑工,只要趁着管得松的时候去,基本不能被发现,干四个小时,能赚个十块钱左右,再给带路的蛇头分三块当车费呗。”
侯勇本想打听一下这老哥有什么路子的,但是一听要进市区,侯勇想想还是算了,现在还不知道那王家究竟是怎么样一个反应呢。
中年汉子许是休息够了,又喝了两口水之后,和侯勇挥手告别,眼看着他走到货车旁边,上面卸货的人把一个大包压在他肩膀上,中年汉子坑也不吭一声,只是咬牙把货物抵在货车的边缘栏杆上,然后调整了一下货物,接着一步一步地朝着码头走去。
本来中午是有饭的,但是只有馒头,两个馒头要用一趟大包换,虽然不是白面馒头,但看着也算精细,侯勇他们四个人在这换了八个馒头,一人两个。
这些馒头都是中午剩下的,太阳一晒,已经干硬了许多,但是就着凉水吃下去,还是比较顶饱的。
这趟货车搬完之后,码头白天的活计就算是结束了,过了晚上六点之后才会有船过来,到时候就是从船上往陆地上搬,有大货车空车过来接,四个人碰头商量了一下,打算晚上再过来接着干。
侯勇他们四个人在队伍中间,去排队领白天的工钱,四个人领完之后,把钱凑在一起算了一下,一共二十六块钱,虽然不太多,但是晚上吃饭完全够用了,甚至还能奢侈一点,买一包最便宜的烟。
“小兄弟,领了钱就抓紧走吧。”
中年汉子在侯勇他们之后领工钱,在路过侯勇身边的时候,低声说了一句,侯勇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来,顿时就有点气急败坏。
“麻痹的,咱们不会这钱都有人来抢吧?”
放在平时,这点小钱在场的四个人都不会放在眼里,但眼下不一样,这钱是他们辛辛苦苦扛了一下午的大包换来的血汗钱,这是真的血汗钱,侯勇的肩膀现在伤口都才刚刚结痂而已。
沈霄和赵平安警惕地朝着周围打量着,而李二仓则是撒腿就跑,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下面翻找了一阵,那把铁条锉的刀被他拎在手里,“老大,放心吧,谁他妈要是敢来打劫,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李二仓的话,侯勇的心中稍微踏实了一些,虽然他不能打,但是身边有三个好手啊。
四人也不打算真的在这扬威立棍,跟着人流就往外走,但是很可惜,那些来收钱的人也是四面八方地散出去,碰到那些熟面孔,他们也会很自觉地交钱,碰到生面孔,就直接喊人过来。
侯勇他们就是被一个操着一口内地口音的小胖子截住的。
“老大,这有几个新人,快来人啊。”
小胖子兴奋地朝着不远处的几个混混招呼了一声,几个混混一听连忙凑了过来,侯勇微微皱了皱眉头,沈霄和赵平安一左一右将侯勇护在中间,李二仓则是大大咧咧地站在侯勇前面,对面的混混头目刚要说话,李二仓就把那把铁条锉的刀用力插在自己面前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