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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染红了太极殿的琉璃瓦。姬子云派自己的亲信前往紫云路,亲信手捧罪己诏,缓缓跪在皇浦云面前。以姬子云的口吻,“朕……错了。”他声音嘶哑,字字泣血,“不该疑你,更不该……暗下杀手。”皇浦云立于阶上,紫袍玉带,面无表情好像地看着昔日九五之尊伏低做小。

在大殿的姬子云的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屈辱如潮水般淹没他,但他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他在等,等那个来自塞外的消息。三日前,他已暗中遣心腹快马出关,调回那支由他秘密训练、驻守漠北的铁骑。

“信使,陛下这话言重了,你转告陛下,我只是例行调兵而已。”皇浦云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君臣一心,方能国安。”

皇帝亲信缓缓抬头,目光与皇浦云对上,他看到了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他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大将军深明大义,我等……愧不如也。”

待皇浦云带着众将退去,太极殿只剩下亲信一人。他猛地起身,将罪己诏狠狠掷在地上,眼中迸发出狠厉的光芒。“皇浦云,你今日之辱,陛下已经记下了!”他走到窗边,望着西北方的天空,那里,将是他们复仇的希望。

夜幕降临,一道黑影悄然潜入御书房。姬子云接过密信,看完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好!铁骑已过博州山,不日便到!”他紧握拳头,指节发白,“皇浦云,你的死期,不远了!”

窗外,风声鹤唳,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姬子云知道,他的机会,来了。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姬子云,才是这大宇朝真正的主人!

皇浦云趁黑夜御剑飞行至庆州,直接来到京玉族首领的府邸,两个一聊就是一天。

庆州城头的风卷着沙砾,吹得守军甲胄哗哗作响。三百京玉族骑兵正沿着官道向西移动,玄色披风上绣着的苍狼图腾在暮色里若隐若现。他们是皇浦云手中最锋利的刀,此刻却要离开防卫空虚的庆州,奔向更西边的博州。

首领,庆州只剩老弱残兵了。副将攥着缰绳的手泛白,望着族兵消失的方向,博州那群白眼狼,当真值得我们如此提防?他们在皇浦云身后悄悄的说道。

皇浦云没有回头。他靴底碾碎了脚边一块冻裂的土块,就像碾碎三年前博州夜袭庆州。那年冬夜,他们也是这样趁着大雪摸到城下。他声音低沉,如今我们围了京城,若背后再挨一刀——

话未说完,远处传来号角声。那是京玉族兵抵达博州边境的讯号。皇浦云望着西方天际线,那里正腾起一股狼烟,不知是博州的斥候,还是自己人燃起的警戒火。

告诉前锋,在博州城外扎营,不必攻城。他突然转身,玄甲在残阳下泛着冷光,只要让他们看见苍狼旗,知道我们盯着他们的后背就够了。

京玉族首领副将领命而去。城楼上只剩下皇浦云一人,北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半枚断裂的箭镞——那是三年前从庆州城墙下捡的,箭杆上刻着博州军的记号。他摩挲着箭镞上的裂痕,忽然想起京玉族老人常说的话:饿狼不会因为你喂过肉就忘记撕咬,只会记得你伤口的位置。

此刻京城方向一触即发的战争,而博州城墙后的火把也该亮起来了。皇浦云抬头望向双星渐显的夜空,忽然觉得庆州的冷风,竟比三年前那场雪夜还要刺骨。

夜色如墨,几道密令从不同的藩地快马送出,直奔京城方向。各镇诸侯的府邸内,烛火彻夜未熄,将领们围着沙盘低声议论,手指划过京畿要道的标记。皇浦云势力太大了,这次定要让他知道,天下还是姓姬的天下。一个将军将茶杯重重顿在案上,瓷杯沿磕出一道细纹。

三日后,来自忧、秉、谅三州的军报同时递到兵部,奏章里言辞恳切,均称闻京城异动,臣愿率本部兵马入京护驾。实则暗地调动的兵力已逾十万,前锋骑兵正沿着官道向越州外围集结,沿途驿站的快马一匹接一匹奔向中枢,将边境送入禁军统领的军帐。

皇浦云在值房内揉着眉心,案上摊着七封措辞相似的奏折。他提笔在地图上圈出三个红圈,墨点在羊皮纸上晕开:告诉下面,守住紫云路,化山路,天骅路,没有我的令牌,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城。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掠过檐角,远处的校场隐约传来操练的呐喊,惊得廊下铜铃叮当作响。

钧州城的夜,墨泼似的浓。更夫刚敲过三更,州衙后宅的窗纸还透着微光,皇浦云披着件玄色大氅,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着。只有真正的心腹,才配在这种时候被召到榻前。

八百里加急的密令,是昨日寅时送抵辽州的。朱胜达捏着那方盖着紫泥大印的绢帛,指节泛白。即刻卸任辽州州牧,星夜赶赴钧州。短短十二个字,像十二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开。三十年的宦海沉浮,他太清楚这行字背后的分量——那是只属于皇浦云的绝对信任。

后衙书房,他屏退左右,只留长子朱云峥。烛火在父子间跳动,将朱胜达的影子投在泛黄的州志上。爹要去钧州办件要紧事,辽州的担子,你先挑着。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朱云峥望着父亲鬓角的霜色,想起幼时父亲教他骑马射箭的模样,喉头哽咽,只重重叩了个头:爹放心,儿子守好辽州,等您回来。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朱胜达已换上了一身青布短打,带着两个贴身护卫,悄然出了辽州城门。没有仪仗,没有送行,只有马蹄声敲在青石板路上,像一串急促的鼓点,朝着钧州的方向而去。他不知道皇浦云深夜召他所为何事,但他知道,那座城里的人,正等着他这个定心丸。天边残月如钩,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无声的誓约。

朱胜达赶到时,霜雪已沾了满身,靴底还凝着半化的冰碴。皇浦云站在廊下,手里捏着枚青铜令牌,见他进来便将令牌掷在案上:钧州、岱州、云州……,几州粮草都归你调度。

烛火在令牌兽纹上跳动,朱胜达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就听见皇浦云沉声道:这次我们是断头的行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朱胜达将令牌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属下明白。

明白就好。皇浦云忽然压低声音,昨日浔州送来的册子,账面比实际多了三千石。你去查,查出来的人,不必请示我。窗外寒风卷着雪沫拍在窗棂上,朱胜达望着案上摊开的舆图,三州的粮仓位置被朱砂圈出,像三颗悬在咽喉的石子。

今夜就动身?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今夜就走。皇浦云递过封密函,这是各州粮仓的密钥。记住,粮草入营那日,便是你卸担子之时。朱胜达接过密函塞进怀中,心口像是压了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秋意渐浓时,朱胜达正骑着一匹瘦马穿行在中原官道上。他将总军曹的令牌藏在怀中,外罩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袍,倒像个寻常的行商。自皇浦云那日在军帐中敲着沙盘说一粒米也要掰成两半吃,他便领了密查官仓的差事——十几万大军每日耗粮三百石,各州呈报的库存却总透着虚浮。

昨夜在陈留驿站歇脚,他借着买粮草的由头绕到州仓外转了转。墙角的野草都快长到一人高,守仓的兵卒抱着枪打盹,仓门前那杆军粮重地的旗幡被风吹得破了个洞。今日天不亮他就启程,马鞍后褡裢里装着从驿站厨房讨来的半块麦饼,这是他今日的口粮。

官道旁的田埂上,几个老农正蹲在地里拾掇最后一把豆子。朱胜达勒住马,看那龟裂的土地里露出的豆荚,多半是空的。今年春夏连着三个月没下雨,秋收怕是要折损三成。他想起皇浦云案头堆着的塘报,西境战事胶着,运粮队要绕过三座山才能到前线,每石粮耗在路上的就有两斗。

正出神时,远处传来车轮碾地的轱辘声。三辆蒙着油布的马车正往相反方向走,车辙印深得陷进土里。朱胜达眯起眼,瞥见最末那辆车的油布下露出半片军绿色的号坎——那是押送官粮的兵服。他调转马头,远远缀着车队拐进了岔路,心里盘算着得先去济州仓看看,听说那里的仓督是户部侍郎的小舅子。

日头爬到头顶时,他在一棵老槐树下歇脚。掏出麦饼正要啃,却见几只蚂蚁顺着树干爬下来,往他脚边的裂缝里钻。朱胜达忽然想起军中学算的文书说过,一斗米能分出六百粒,够一个兵卒两顿的嚼用。他把麦饼掰了一小块放在地上,看蚂蚁们拖走碎屑,自己则咬了口干硬的饼渣,喉咙被剌得发疼。

远处的驿站升起炊烟,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翻身上马。怀里的令牌硌着肋骨,倒像是在提醒他:这趟差事,查的是粮仓,实则是在给十几万条人命称斤两。

皇浦云自己也没有闲着,除了这紫云路外,谁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庆州金矿的山坳里,铅云低垂,山风卷着矿砂,刮得人睁不开眼。皇浦云站在矿洞外的高台上,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守卫,眉头仍未舒展。甲胄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士兵们握紧长戟,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玄铁拒马将山路堵得严严实实,连只飞鸟都难靠近。

师父,阿禾来了。青衫弟子自山道疾行而来,背负的长条木匣撞在背后,发出沉闷声响。他面色沉静,腰间悬着枚青铜令牌,正是皇浦云最得力的亲传弟子。

皇浦云转身,指着矿洞入口处若隐若现的光纹:那护矿大阵昨日已显疲态,你且去加固。记住,用七星阵盘,把你体内三成灵力渡进去。

阿禾点头应下,解开木匣取出阵盘。只见他咬破指尖,将鲜血点在阵眼处,随即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矿洞周围的八根青石柱骤然亮起,淡金色光网如潮水般铺开,将整个矿区笼罩其中。符文在光网中流转,时而化作游鱼,时而凝成猛虎,发出低低的嗡鸣。

弟子明白。阿禾纵身跃下高台,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指尖结印,将灵力源源不断注入阵盘,原本黯淡的符文渐渐变得灼目,连空气都泛起涟漪。远处的守卫们只觉周身一暖,仿佛有层无形屏障将寒意隔绝在外,纷纷握紧兵器,警惕地望着四周。

暮色渐浓,矿洞上方的光网愈发凝实,如同一整块琥珀罩在山坳里。阿禾额角渗出细汗,苍白的脸上却透着坚毅,他知道这金矿关乎重大,容不得半点差错。山风掠过松林,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双清亮的眼睛,映着漫天符文,宛如坠地星辰。

第二天,皇浦云已经出现在了浔州,晨雾未散,青莽山道场的山门已缓缓开启。皇浦云风尘仆仆,玄色劲装下摆还沾着昨夜的露水,他一步跨进练武场,直奔大长老居所。

长老,备一百名精锐弟子,即刻随我出发。他语气急促,腰间佩剑碰撞出轻响。须发皆白的大长老刚推开竹门,见他神色凝重,不多问,只点头:随我来。

演武场上,百名弟子已列队完毕,皆是身形挺拔的少年郎,玄色短打衬得筋骨分明。他们是大长老连夜从各院挑选的好手,此刻个个眼神锐利,手按刀柄,静候号令。皇浦云扫过队伍,沉声道:任务紧急,即刻出发。

没有行囊,没有补给,甚至来不及喝口热茶。少年们紧随皇浦云的身影,沿着青莽山的蜿蜒山道疾行。朝阳初升时,他们已冲出山隘,玄色队伍如一条长龙,在官道上卷起尘土。皇浦云回头望了眼渐远的山门,握紧缰绳,马鞭凌空一甩:去钧州!

马蹄声踏碎晨露,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百名弟子气息沉稳,脚步整齐划一,没人敢问去向何方,只知道前方有一场硬仗在等着他们。青青山色在两侧飞速倒退,皇浦云的背影坚毅如石,带领着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朝着未知的钧州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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