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阚璇的酒楼包厢中,陈吱吱倚在窗户口,闷闷的看着窗外,目光怔怔的有些出神。
身后,陈秉喝下一口酒,他的五官以一个极为夸张的幅度挤在了一起,然后舒展开来,嘴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呻吟。
“啧——!”
这是一个他最近结识的酒友,教给他的饮酒方法。
据她说,这么喝酒,才能更好的品味出酒的滋味。
放下酒杯,陈秉这才看向趴在窗口的陈吱吱:“吱吱,你已经在那里呆了半个时辰了,再不来吃,好吃的可都被曦凰吃完了。”
对侧并没有怎么动筷的陈曦凰闻言白了他一眼,倒是出奇的没有反驳。
只是以往这最能激起陈吱吱斗志的话,此刻却作用不大。
“怎么了?让九叔看看,是不是摔坏了脑子?”陈秉见她这般反应,迈步走了过去,目光顺着少女望去的方向看去,正是那侯府所在之处。
陈秉愣了愣,脸色变得古怪:“吱吱,你不是看上那小侯爷了吧?”
这话一出,一旁举筷夹菜的陈曦凰手中一颤,筷子险些落地。
陈吱吱闻言也回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秉:“九叔!你胡说什么呢?”
她有些心虚,倒不是真的看上楚宁。
只是从苏醒到现在,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不习惯无法再行侠仗义,也不习惯身旁没有了那轻轻的翻书声。
她闭上眼睛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夜里,在那骨剑袭来时,他将她拉到身后的侧脸……
当然,这肯定不是喜欢,只是一时还未习惯。
她这么告诉自己。
“我怎么是胡说呢?是你盯着人家侯府看啊?”陈秉反问道。
“我……”陈吱吱一时语塞,脸色也有些泛红。
“这个楚宁倒是不错,要胆识有胆识,要威望,那更是在北疆一时无两,你看昨天,他一出事,整个鱼龙城都闹腾了起来,我睡得正香,看那客栈老板小二提着柴刀就冲了出去,我他娘的还以为蚩辽人打进来了呢!”陈秉确实自顾自的言道。
“谁说你和她出身上有些差距,但这些都是小事,可就有一点,吱吱你可得想明白,这楚宁什么都好,可就在男女之事上,过于放纵,昨天那些去救他的人都看到了,他在野外,和两个女子那撒了……”
“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吧?”陈吱吱闻言,显然不太相信,毕竟自己和他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楚宁这家伙似乎只对看书有兴趣……
“那可不好说,你想啊,他几年才十七吧?孩子都五六岁了,这能多放纵,才会在十一二岁就干出……”陈秉这样说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愤慨,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骂道:“这家伙,这么天赋异禀的吗?!”
陈吱吱:“……”
不过很快她就意识到,她似乎没有必要与自己九叔讨论这个问题。
“我对他这些事不关心!我只是担心他的伤势……”说到这里,陈吱吱又觉不对,赶忙语气慌乱的补充道:“毕竟昨天他是为了救我!”
“救你?我看是你给他下的套吧?”而就在这时,一旁的陈曦凰忽然出声言道。
“我?陈曦凰,你别在那里血口喷人!”陈吱吱顿时有些恼怒。
“你自己也说了,昨日对你和楚宁出手之人,是那日我们在赤鸢山所见的白鸟峰峰主吕望!”
“天下谁人不知道赤鸢山以你爹为首是从,你敢说这事和你没关系?”陈曦凰却是面露冷笑。
“那赤鸢山阳奉阴违,也能怪我爹?再者说,我爹难道还会让人杀我?”陈吱吱怒火中烧。
“对啊,曦凰,这事我觉得是你捕风捉影了,你六叔与你爹是不对付,但再怎么也不可能糊涂到与魔物扯上关系。”
“这事我已经通过暗桩呈报给了朝廷,赤鸢山三百年传承,也该到头了。”陈秉在这时言道。
他在陈吱吱二人之间,素来和稀泥,但今日却对陈曦凰的此言生出些了不满。
以他对自家六哥的了解,断不可能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更不可能置陈吱吱的生死于不顾。
“入魔之事或许只是意外,但九叔不觉得今这次北疆之行,过于巧合了吗?”陈曦凰却这般言道。
“此言何意?”
“陈吱吱什么脑子,你难道不知道?她跟着我们到这北疆,真的能如六叔所说的那样,查出楚宁的身份还是能找到他的罪证?”陈曦凰丝毫不顾陈吱吱在场直截了当的言道。
感觉受到冒犯的陈吱吱正要出言反驳,却见刚刚还站在自己一边的陈秉,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却是也疑惑过,六哥让吱吱来办这样的差事,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六叔大抵从一开始就想到了,他手下那些折冲府与赤鸢山,早就在北疆失了民心,想要剪除楚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陈曦凰接过话茬。
“所以你的意思是六哥在《北疆铸剑令》出现后,就没有想过再对楚宁动手?让吱吱来,也只是走个过场?”陈秉顺着陈曦凰的话,推测道。
“不想再对楚宁动手是真,但他也不会愿意轻易放弃北疆,邓家素来与我父亲交好,若是银龙军在盘龙关再打出几场大胜,他在北疆就彻底失去了抓手,他急需一个可以在北疆与邓家抗衡的势力,而楚宁就是那个近来最有可能在声望上与银龙军分庭抗礼之人。”
“等等!”听到这里的陈秉忽然一愣,叫停了陈曦凰,然后他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一旁听得一脸懵圈的陈吱吱:“你不会是想说,六叔让吱吱来这里,是要她和楚宁……”
陈曦凰却在这时也瞟了一眼陈吱吱,幽幽言道:“不是我想说,而是……”
“我昨日收到了父王派人给我送来的消息,五日之前,六叔已经向皇爷爷递交了给吱吱和楚宁请求赐婚的奏折。”
……
“红莲,你就没有什么事要做吗?”
书房中,楚宁看着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的妩媚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红莲闻言,抬头看了楚宁一眼,理所当然的言道:“陪公子就是红莲要做的事啊。”
楚宁无奈,他说道:“我现在做正事,看这些日子城中事务的呈报……”
“嗯。公子看报告,我看公子!”红莲说着凑了上来,一双美目直勾勾的望着楚宁。
她靠得极近,楚宁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她那双娇艳的红唇上。
咕噜。
楚宁咽下一口唾沫。
他赶忙收回了目光,看向书桌前摆放的厚厚一叠由瓷雪整理出来的呈报,试图通过阅读那些文字,来平复自己心头在刚刚那一瞬间泛起的冲动。
而这一幕被红莲尽数收于眼底,她的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将头再次枕在楚宁的肩头。
楚宁感受着从肩头传来的淡淡香气,也露出一抹笑容,然后将心思放在了书桌上的文字上。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鱼龙城与盘龙关都还是发生了一些大事。
一是黑甲军已经扩建至了近五百人。
二是寂星铁的产量也有所攀升,一天能够鱼龙城带来八百枚赤金钱的收入,但也差不多到了产量的顶点,倒不是开采速度遇上了瓶颈,而是熔炼这些原矿所需要的灵石每日供给所限。不过好在墨甲工坊已经开始运作,通过加工这些寂星铁,可以让利润再有所突破。
而且如今鱼龙城开设了许多新城的房屋租赁买卖,以及各种商铺,并不再单单依靠寂星铁盈利。
三就是山道于半个月前已经彻底挖通,源源不断的军需通过山道送向盘龙关,有玉桂商会在背后帮着采买物资,以及各方捐赠,盘龙关军需上的缺口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虽然单靠这些依然无法完全解决问题,不过近来邓染又带着将士打出几场歼敌两千以上的大胜,靠着这些战绩,或许可以让朝廷稍稍改变对战局悲观的态度。
除开这些内容,剩下就是一些琐事,以及几封来自盘龙关邓染的亲笔信。
楚宁看着信封上邓染的落款,莫名有些紧张,他看了看身旁,靠在肩头的红莲已经睡了过去。
他松了口气,这才拆开了信封。
几封信上的内容,倒并没有楚宁担心上次那种别出心裁的小纸条。
都是要么感谢楚宁对盘龙关的支持,告知目前军需上的缺口,要么询问关于上次送到鱼龙城的那批蚩辽古籍的内容。
通篇读完,一如既往的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
楚宁松了口气之余,又矫情地有些失望。
他将目光看向了最后一份信,将之打开。
里面分别装着两份信纸。
楚宁的呼吸略微重了些许,他总结上次的经验,先打开了小的那份,信上的内容很简单,寥寥数语。
父祖之约,虽未成契。
然,若君心灼灼,续此良缘,未尝不可。
今,以此物赠之。
君若不弃,落笔成契。
望君,思之、重之、念之。
楚宁看着信纸上的内容,心底泛起些许疑惑,他下意识打开了另一份信纸,入目一看,顿时一个哆嗦,险些握不住手中的信纸。
那不是一封信,而是邓染口中,当年自家爷爷与邓异二人约定好,却没有来得及落款的那……
一纸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