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润过喉咙,带来一丝舒畅。林澜靠在床头,打量着这间寝殿。
云霞殿虽不及记忆中沈清澜鼎盛时期所居宫殿的奢华,但布置得清雅宜人,桌椅家具皆是上好的花梨木,窗明几净,一应用度,从瓷器到妆奁,都显露出宫廷应有的规制。
与冷宫的破败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小主,您真是福大命大!”含翠眼圈微红,“奴婢……奴婢还以为我们这辈子都要在冷宫里……”
林澜拍了拍她的手,露出一抹安抚的笑意:“都过去了,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这话既是对含翠说,也是对自己说。脱离了生存危机,接下来,就是要完成原主的心愿——洗刷巫蛊冤屈。
这无疑是在龙潭虎穴中拔牙,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喵~”
一声软糯的猫叫从窗台传来。林澜抬头,看见通体雪白的小乖优雅地蹲在窗沿上,碧绿色的猫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呀,好漂亮的猫儿!”含翠惊喜道,“是跟着小主一起过来的吗?奴婢刚才都没看见它。”
“嗯,它叫小乖,是我的……福星。”林澜微微一笑,“含翠,去给小乖准备些吃食和水吧。”
“是,小主。”含翠欢快地应了下去。
寝殿内只剩下林澜和小乖。小乖轻盈地跳下窗台,跃到林澜床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
林澜脑海里对着小乖道“小乖,情况怎么样?外面有什么风声吗?”
小乖(慵懒地舔着爪子):“澜澜,你昨天那一手‘妙手回春’可是震惊四座哦。太后对你感激不尽,赏赐流水似的往这儿送。
不过嘛,皇帝赵珩那边,态度有点微妙。” 林澜:“怎么说?” 小乖:“他昨晚就来过云霞殿,在你床前站了一刻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那眼神,啧啧,深得跟寒潭似的,看不出是喜是怒。还有,后宫里头,特别是那位贵妃娘娘,听说可是摔了好几套心爱的瓷器呢。”
林澜心中了然,太后的庇护是一道护身符,但也让她成为了众矢之的。
皇帝的多疑是她必须面对的最大变数。而那位贵妃,极有可能就是巫蛊案的幕后黑手。
接下来的两日,林澜安心在云霞殿静养。她谢绝了一切探访,只安心接受太后的赏赐和太医的调理。
她深知,在自身实力尚未恢复、局势未明之前,低调是最好的选择。
她让含翠将云霞殿内所有的宫人都召集起来,加上含翠,一共也只有四个宫女两个太监,都是些不得志或被排挤的边缘人。
林澜看着下面色惶恐又带着一丝期盼的下人,没有摆主子的架子,只是平静地开口:“我沈清澜能离开冷宫,是太后恩典,也是我等的新生。
以往如何,既往不咎。从今日起,在这云霞殿当差,我只要求三点:忠心、勤快、守口如瓶。
做得好,我自然不会亏待;若有吃里扒外、偷奸耍滑者……”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虽未疾言厉色,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冷宫的日子,你们想必也不想过第二回。”
众人齐齐跪下:“奴才\/奴婢誓死效忠小主!”
林澜知道,空口白话的威慑力有限,恩威并施才是王道。
她将太后赏赐的一部分布匹和银钱分赏下去,又根据各人特点简单分了工。
她运用现代的管理思维,将洒扫、膳食、物品保管等职责明确到人,避免了推诿和混乱。
这套简单高效的方法,让这些习惯了浑浑噩噩度日的宫人感到新奇又振奋,做事竟也有了条理和干劲。
云霞殿虽小,却很快呈现出一派井井有条、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一切,自然瞒不过宫中各方的耳目。
这日午后,林澜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晒太阳,小乖蜷在她膝头打盹。
太监小栗子进来禀报:“小主,慈宁宫的孙嬷嬷来了。”
孙嬷嬷是太后的心腹。林澜连忙起身相迎。
孙嬷嬷约莫五十岁年纪,面容严肃,但看向林澜的眼神却带着几分温和的笑意:“沈小主不必多礼,太后娘娘惦记着您的身子,特让老奴来看看。
见小主气色红润,娘娘也就放心了。”
“劳太后娘娘挂心,臣妾惶恐。”林澜恭敬地回答。
孙嬷嬷目光扫过整洁的庭院和规矩站立的宫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小主将这云霞殿打理得不错。
太后娘娘说了,您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如今既出来了,往日冤屈,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当前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莫要再劳神伤心。”
这话既是关怀,也是提醒。林澜听懂了太后的意思: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安心接受庇护。
“臣妾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林澜垂首应道。
孙嬷嬷点点头,又压低了些声音:“皇上那边……小主也需耐心。
陛下是明君,心中自有乾坤。”说完,便告辞离去。
送走孙嬷嬷,林澜心中思绪翻腾。太后的庇护是真实的,但也是有限的。
她不能永远躲在太后的羽翼之下,皇帝的态度,依然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傍晚时分,林澜让小乖再次外出探查,重点是搜集关于巫蛊案残留的信息,以及贵妃那边的动静。
小乖出去后,林澜坐在书桌前,铺开一张纸,尝试将原主记忆中关于巫蛊案发生的细节、涉及的人员、时间线一一罗列出来。
很多记忆已经模糊,但她必须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就在她凝神思索时,殿外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和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林澜心中一惊,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到殿门口迎接。
只见皇帝赵珩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走了进来。他并未带多少随从,只有贴身太监高公公跟在身后。
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臣妾参见皇上。”林澜依礼下拜,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是她离开冷宫后,第一次正式面对这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
赵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没有立刻叫她起身,而是缓缓踱步,打量了一下云霞殿的布置。
“起来吧。”片刻后,他才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身子可好些了?”
“谢皇上关怀,臣妾已无大碍。”林澜站起身,垂眸敛目,姿态恭顺。
“太后很是惦念你。”赵珩走到主位坐下,高公公立刻奉上茶盏,“你救了太后,于国有功。”
“臣妾不敢居功,当时情急,只是本能反应,能帮上太后娘娘是臣妾的福分。”林澜回答得滴水不漏。
赵珩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杯盖,殿内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林澜能感觉到他那锐利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朕听闻,你将这云霞殿管理得井井有条。”赵珩忽然换了个话题,“倒不像是个久病初愈之人。”
林澜心中警铃微作,这是在试探她是否在装病?还是另有所指?
她恭敬地回答:“回皇上,臣妾只是觉得,既蒙太后恩典得以安居,便不该荒废时日。
让身边人各司其职,殿内整洁有序,于养病也有益处。”
“哦?”赵珩挑眉,似乎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各司其职……说得不错。看来冷宫两年,并未磨去你沈家女的聪慧。”
他提到“沈家”,林澜的心猛地一紧。原主的家族因巫蛊案受到牵连,虽未满门抄斩,但也丢官罢爵,元气大伤。
赵珩此刻提起,是有意还是无心?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叫。是小乖回来了。
赵珩也听到了动静,目光转向窗口,恰好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敏捷地消失在暮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