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峦叠嶂，林深云起，大山腹地绵延无际。
在没有装备没有设备的情况下，完全靠肉眼去找，监察司的众人一个个走得气喘吁吁，三三两两结队，已经有人忍不住，在小声猜测。
“话说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姜晚……没希望了吧？”
“有可能，这是最坏的结果了，你们小声点，别让老大听见了。”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季庭礼应该也已经死了吧？哎，程队真是可惜了，那场面……我都不忍心看。等找到季庭礼，哪怕他成了肉泥，我也非得再补两枪不可！”
“好了，大家提高警惕，我们来搜人，季庭礼的手下不知道逃去哪里了，说不定也在找。多警戒，别掉以轻心。”
前有程铮的牺牲，后有姜晚坠崖，众人心中愁云惨雾，既怕找不到，又怕找到之后那最坏的结果。
沈司遇在最前头，独自一个人搜了好几个地方，手背被荆棘丛刮出几道口子，声音嘶哑，咳得死去活来。
就差那么一步。
他没救得了程铮，也没拉得住姜晚。
沈司遇重重咳嗽了几声，太阳穴都在突突地跳，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传来直升机的声音。
沈司遇抬头，就见一架黑色的直升机越飞越近，眨眼到了山林上空。
难道是季庭礼的人？
沈司遇快步朝着直升机降落的位置追去，等他赶到时，直升机落地，上面下来的人，是裴烬。
裴烬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实际上也确实不好。
他应该是中了毒。
林特助追在身后，急得团团转，“裴总，神经毒素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现在应该停下来休息，等着贺斯年过来解毒！要不然，血液流动的速度加快，毒素会越来越深的！”
从在裴家老宅收到姜晚坠崖的消息起，裴烬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就赶来了。
林特助一个头两个大，更不敢相信偷袭裴烬的人竟然是苏若娴。
那可是亲妈啊！
要不是裴烬反应快，那支神经毒素才没有完全注射进去，否则的话，他都撑不到现在！
可即便是这样，毒素带来的痛苦钻心蚀骨，裴烬本来就有偏头痛，再加上中毒，两两同时发作，简直要命……
林特助无法想象，他们家裴总到底是怎么撑着才没有倒下来的！
“贺医生，你快点啊！”林枫又催了贺斯年一遍，顺带发了个定位，又怕贺斯年找不到，还吩咐了两个手下去带路。
裴烬什么都听不见。
外界的声音远去，耳边像是被真空隔绝，安静到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心口处绞成一团，像是被无数根钢钉刺穿！
裴烬又吐了一口血，问一直等候在这里的两个手下，“哪个方向？”
两个手下同时伸出手，指向了同一个方位，那是姜晚带着季庭礼坠崖的位置。
但肉眼判断的方位和实际距离相差太大。
这里是山林，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有的地方还有断绝的山石，被堵住的沟壑，没有路，全靠两条腿攀爬。
两个手下低着头，没敢看裴烬的脸色，羞愧道，“对不起裴总，是我们没保护好夫人。”
他们被安排跟着姜晚，可在姜晚抢了机车眨眼间消失时，他们和监察司支援过去的队伍一样，被堵在了高架上，进不得退不得，等追过去时已经晚了！
就只看见姜晚带着季庭礼同归于尽的那一幕！
两个手下第一时间绕到山底，没有发现姜晚的影子，只碰见了一只被枪声吓跑的黑熊。
这里不安全，蛇虫鼠蚁巨多，就算姜晚摔下来侥幸没死，他们也必须尽快找到她，否则的话，后果不敢想象！
“裴总！是我们的错！”
两个手下扑通一声跪下了，无比内疚。
裴烬从他们中间走过，径直朝着姜晚坠崖的方向而去，隔着几步的距离，几个手下包括林特助都听见了，裴烬低声喃喃，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我的错。”
是他错得离谱，才会把姜晚的安全交给别人。
裴烬掠过所有人，忍着毒素发作越来越凶猛的痛苦一路找过去。
林特助看得都不忍心，回过头道，“去搬设备，飞人机全部飞出去，快找！”
但愿……姜晚不要有事。
林特助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追上了裴烬的脚步。
无人机飞了几十架，有了装备之后就好办多了。
痕迹很快锁定。
那折断了好几条枝桠的山谷底下，深潭水平静，清澈中透着点绿。
岸边湿漉漉的脚印和野草折断的痕迹，都指向了一点。
姜晚带着季庭礼坠下来的位置，是这个深潭。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判断出，姜晚应该是没事，否则季庭礼在离开之前，不会带她一起走。
还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裴烬扯着嘴角无力地笑了笑，下一秒，就噗地吐出一大口黑血，高大挺拔的身躯直直往后栽去。
“裴总！”
林特助被吓得不轻，刚刚还因为种种迹象表明姜晚还活着而高兴，但这高兴还没持续两秒，裴烬就倒下了。
林枫喊道，“贺医生呢，还没到？”
“来了来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贺斯年几乎快跑断气，他扑上前，单膝跪倒在裴烬身旁，连呼吸都没来得及调整，就从医药箱里取出解毒的针剂。
消毒、注射，时间紧迫，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后，贺斯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喘了好半天才开口，“跑、跑死我了，上辈子天打雷劈，这辈子才学医！”
“中毒了还敢乱跑，要不是我来得及时，再晚个三五分钟，神仙都难救！”
贺斯年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给裴烬把脉。
然而这脉搏一探，他咦了一声。
林枫整个人都不好了，追问道，“裴总怎么了？你快说呀！”
“裴总的偏头痛，好像缓解了很多啊……”贺斯年又一次切脉，他的医术是跟着自家老太爷学的，总不至于会错吧？
脉象显示，裴烬偏头痛的症状确实在一点点缓解。
贺斯年啧啧称奇。
裴烬偏头痛多年，每每发作痛不欲生，贺斯年想了很多办法，也让自家老太爷给裴烬治疗过，但都没有效果。
结果这一次，反倒是因祸得福？
贺斯年刚想调侃两句，但嘴比脑子更快，脱口而出道：
“裴总，这么说来你之前就是中了毒，只不过那毒素隐秘查不出来，这次以毒攻毒，误打误撞，反倒是治好了你的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