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欢没有像其他工会会长那样，第一时间追问“评议会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没有问——因为她已经开始自己思考这个问题了。
她微微皱眉，指尖轻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
anon很期待，Nec能给自己什么样的答案。
“既然他们承诺了‘积分达标即可复活’，却又千方百计阻止玩家真的达成条件，那可能性无非两种。”
叶逸欢抬眼看向anonymous，目光平静而清明，“要么，他们想从我们不断下副本的过程中，获取某种他们需要的东西；要么，他们根本就不是当初做出‘复活承诺’的那一拨人。”
“又或者，两者都是。”
“你从上个副本开始，就在想这个问题了吧？”anon问。
“准确来说，不是上个副本。”叶逸欢缓缓道，“我刚来到玩家大厅，开启第一个副本的时候，就开始想这些问题了。”
她抬眼看向anon，目光透着冷意。
“为什么评议会要给我们这些已经身死的人第二次机会？”
“既然他们掌握复活的权柄，为什么不直接把奖励赐予我们？如果我们真的身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那又为什么不开门见山，明确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难道，他们觉得我们这些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在听到真相之后，就会放弃复活的机会吗？”
anon目光一沉，即便是她，在遇到黑泥之前，也没有想过这些问题。Nec的洞悉力，比她想象的还要高很多。
“秉着这个疑问，我试着随便问过几个人。”
叶逸欢继续说，
“毫无例外，所有被选中进入玩家大厅的玩家，都是极度渴望复活的人。他们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下副本、拼命通关、面对未知甚至死亡，只要能回到现实世界，哪怕是九死一生，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真相、什么条件，会比‘复活’这两个字的诱惑更大，大到足以让他们主动放弃。”
“这说明，没有复活意愿的人，是不会被‘选中’，继而出现在这里。”
anon明白了对方想表达什么：“你的意思是，哪怕只是最初，评议会是想帮助这些拥有强烈愿望的人们。”
“没错。”叶逸欢放下筷子，慢悠悠地说，“评议会或许确实掌握着复活的权柄，但‘积分达标就能复活’这条规则，不一定是他们设定的。就算他们设计了一系列和副本和系统，最初这条规则也未必是他们定下的，甚至可能，连他们自己，也被这条规则束缚着。”
“他们不愿轻易把复活兑现出去，于是就在规则之外动手脚，制造阻碍，模糊机制。比如黑泥，比如副本异变，比如无预警加难度的真结局分岔。”
如此想来，确实合理。
anon点了点头，“拉拢你，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过奖，过奖。”叶逸欢举起酒杯，语气带着几分笑意，却不失谨慎，“不过话说回来，我们也不能太快就把阻碍复活的矛头，直接指向评议会。”
“为什么？”anon问。
“因为......你刚才提到【黄金殿堂】的时候说过，黑泥这种新产物，是无法出现在直播间的。观众看不到副本真结局结算前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虽然我不知道观众视角是什么样的，但大概是黑屏、花屏，或者是暂停直播之类的吧？”
“除了暂停直播，前两者皆有。”
“这反而更能佐证我的猜想。”叶逸欢一绕手指，笃定地将自己的推理道出，“黑泥的存在不该被大多数玩家知晓，所以评议会干预了他们的感知与记忆。可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毫无阻碍地讨论这个话题，本身就说明了一件事——他们并不排斥那些主动探索真相的人。”
“这也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猜想是错的。”anon皱眉道。
“无所谓，只要不捂嘴，就已经说明了态度。有心的玩家，大可以尝试穷举法，哪怕试错上千万次，最终也能排除出唯一的正确答案。”叶逸欢笑道，““无论是黄金殿堂，还是白银酒馆，本质上都属于评议会创建并掌控的系统地界。按理说，他们没理由只约束其中之一。要是不想让我们串通信息，它大可以屏蔽掉我们的对话，让我们只能从彼此口中听到一串乱码......我们坐在这里，吃着精致的食物，说着自以为自由的言语，说不定从头到尾，也不过是评议会按流程安排好的一串代码罢了。”
“你在副本中的一切表现，都证明了你是个理想主义者。我没想到你会说出这么虚无主义的话，听上去有些让人扫兴。”
“不、不，我没有否认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不过，细节的东西，还需要更多观察。”叶逸欢轻声道，眼神还停留在那杯酒上，仿佛能从中看出什么来。
anon看着叶逸欢，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还没想好，只是有了大概的方向......不过，我原以为加入工会之后，至少会安排我下个副本，或者来一场团建什么的。”叶逸欢懒洋洋地靠着椅背，“让我好歹认认人，看看我同僚们都长什么样。”
“其实往常是有的。”anon低垂眼睑，“只是你也听我说了，新出的那个SS副本中，我们的大部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身体上所受的伤害容易恢复，但心灵上的却难以弥补。大部分成员现在还在恢复休养，在所有人状态好起来之前，我不会强迫他们参加活动。”
“至于我，”她语气一顿，“我也需要把你刚才说的那些推论，整理一下，跟其他人详细讨论。在那之前，我也不会轻易下副本，免得被评议会动手脚。”
“那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叶逸欢轻松地问。
“请自便。”对于Nec不想闲着，anon并不意外，“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打算下个副本去哪里？”
“《身为女帝的我能偷听诸位大臣心声》。”叶逸欢爽快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