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那又如何？我就是和你同归于尽也不能看着你得意。”孟云翡双眼闪着仇视的红光。
“只可惜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倒下的，走向坟墓的人只有你罢了。”
“你、你难道……自由了吗？你这次来，是想杀我？”孟云翡心里惊慌，更加确定魏迟放过了她。
可是怎么能呢？她那日可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那话，魏迟放过，那些人能放过吗？
云冉看向她，面无表情：“你说呢？”
她说得如此轻松，孟云翡更慌了。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此时云冉忽然觉得可悲起来：“你不觉得可笑吗？”
“什么？”
“我说你怪可笑的。”
在这世间尽以男人为天，女子生来受尽拘束，本就够艰难了。偏偏还要被拘在后院互相厮杀，同族姐妹闹得你死我活，就为了拼那嫁娶生育的路子。
这苍天对女子真的不公，偏偏有孟云翡这种蠢货在此道干得风风火火。在她挥刀向亲人时，自己也陷入了死路中，早就无法自拔了。
所以真的是愚蠢之至、死有余辜。
但是云冉连这些道理都懒得跟她讲了，她望着屋檐下滴落渐缓的雨滴，转过身去：“好自为之吧。”
这边的马车已经重新赶了出来，侍卫也等在了那儿。
云冉正要抬步上马车，一道身影忽地追了出来：“冉冉、冉冉，是你吗冉冉？”
竟是孟氏的声音，也难怪……云冉早知道她也被关在了此处，遇到她倒也不奇怪。
云冉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身后那急急跑来的妇人：“你有何事？”
孟氏泣不成声，上前去拉她的手：“冉冉，娘的好女儿，你是来救娘的是不是？我给你的信你都收到了是不是？”
“救你？”云冉摇了摇头，“你已经这把年纪了，怎么能跟几年前的我一般，还天天幻想母亲会来施救呢？”
“冉冉……”孟氏眼泪簌簌落下，“娘也恨自己，我每天都好恨好恨，你给我个机会弥补好不好？”
“没有机会了。”
“怎么会没有？”孟氏急了，“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皇上他心里有你，你弟弟更是在乎你，我们回孟家……不，就算不回孟家也行，只要我们娘俩在一块儿好好的，怎么都行。”
“你不要你这大女儿了么？”云冉玩味问道。
孟氏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好多事情我直到现在才明白，翡儿我是管不了的，我也没资格再去管了！”
“母亲！”孟云翡愤怒不已，“你怎么能这样？”
云冉看着她们的样子，只觉得更可笑了。别人都说患难之间见真情，自己这母亲和姐姐倒是反着来了。
她们何其自私，自私到为了存活连亲情全都能抛下。
云冉轻笑起来：“母亲，你说得很好。只是可惜呢，我救不了你。”
她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雨停了，我该走了。”
云冉转过身去，踏步上了马车……
可偏偏在这时，孟氏猛地跑了过来，伸出手拦住马车，然后从袖笼里掏出了一张纸：“娘用这个换……用这个换好不好？”
云冉微眯着眼睛，看着那张发黄的明显放了多年的纸。
只见上面用毛笔潦草地画了什么，像是一朵花，又像是什么草。
云冉越看越是疑惑，可莫名的，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遥远的生涩的。
这种感觉让她心口隐隐生疼。
孟氏将它高举着：“冉冉，这是你五岁那年画的……那时后院里有一种四片叶子的草，你非说这是心愿草，将它画下来送给我。”
“当时你说，娘，以后你用这个就可以许一个心愿……”
“娘现在许愿了，娘的心愿就是以后要和冉冉在一起，娘再也不抛下你了！娘要好好保护你。”
云冉面色惨白，眼睛死死盯着那张纸，嘴唇蠕动着重复着她的话：“再也不抛下了……保护我……真的可以吗？”
“真的！”孟氏双眼含泪，“你走的这么多天，娘想了很多，我在意那些虚浮的东西，我将母女之情全忘了。娘后悔极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真的后悔了吗？”
云冉的声音轻飘飘的，从孟氏的头顶传来。
孟氏含着泪用力点头：“娘后悔了，娘错了！”
“只可惜啊……”云冉叹了一口气，看向了远处的云雾，“只可惜来不及了。”
“为、为什么来不及？”
云冉看向她，面色淡淡的：“因为我要离开了，或许此生，我们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冉、冉冉？”孟氏惊呆了。
云冉淡淡地笑：“这些年来我恨你怨你，我无数次想过剔骨还父，割肉还母，了断这生养之恩。可是愁意可解，恨意难消。但是现在……我不恨了。”
“不恨了……”孟氏傻傻重复着她的话。
云冉嗯了一声：“嗯，不恨了，爱的反面才是恨呢，如今的我，只剩下漠然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孟氏，又看了一眼远处的孟云翡，扬声道：“永不再见了。”
说完后，她放下了车帘，唤起车夫：“快些走吧。”
马车很快驶出了破庙，朝着外面疾驶而去，车帘的缝隙里，隐约还能看见呆立在小道上的孟氏。
她的手中，还高高地举着那张心愿纸，一动不动。
马车一路前行，孟氏的身影也很快消失不见了。云冉面色沉沉靠在车厢上，手指轻轻抚过那香囊，没往后再看一眼。
不必看了，不用看了。
在她一次次被抛弃的时候，哭喊求救但无一回应时，她就已经没有娘了。
没有就是没有了，如同死掉的东西，怎么可能活得过来？
儿时的海棠树早被铲掉了，发黄的心愿纸也早就是死物一件了。
还能留下什么呢？什么也没有了。云冉早就不在意了。
如今她还在意的，根本不是孟家这些人了，不是了。
云冉撩开车帘，望着窗外一掠而过的树影，忽然感觉想笑，可是笑着笑着泪又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