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悦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办公室的空调呼呼作响，却驱散不了她内心的燥热。屏幕上是一份即将提交的广告策划案，这个案子关系到她能否获得下个季度的晋升机会。而更让她心烦的是，这个晋升机会，她和林妍都是有力的竞争者。
林妍。想到这个名字，程悦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她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又巧合地进入了同一家广告公司——新锐传媒。刚入职时，程悦什么都不懂，是林妍手把手教她熟悉业务流程，带她认识客户，甚至在她被主管批评时替她说话。那时候，程悦真心觉得能在职场遇到这样的朋友是上天的恩赐。
茶水间里，程悦接了一杯冰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玻璃杯上的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就像她此刻难以把握的思绪。
\"悦悦，又在加班？\"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调整了一下表情，转过身去：\"妍妍，你也没走啊。\"
林妍穿着剪裁得体的藏青色西装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妆容精致得像是随时准备见客户。她端着咖啡杯走过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水味。程悦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衬衫和随意扎起的头发。
\"明天的提案准备好了吗？\"林妍靠在茶水台边，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天气。
程悦点点头：\"差不多了，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
\"听说这次创意总监的位置空出来了。\"林妍啜了一口咖啡，眼神飘向远处，\"王总今天找我谈话了。\"
程悦的心猛地一沉。王总是公司副总，负责创意部门。他找林妍谈话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是吗？他说什么了？\"程悦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好奇。
林妍笑了笑，那种程悦熟悉的、带着点神秘感的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聊聊最近的项目。\"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悦悦，我觉得这个位置更适合你。你创意比我好，我只是执行力强一点。\"
程悦知道这是客套话。在职场上混了三年，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的毕业生。林妍的\"执行力\"背后是庞大的人脉网络和对公司政治的敏锐把握，这才是高层看重的。
\"别开玩笑了，你明明比我强多了。\"程悦勉强笑道。
林妍突然放下咖啡杯，直视程悦的眼睛：\"说真的，悦悦，我们是朋友对吧？\"
程悦愣住了。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她不知如何回答。朋友？在职场里真的有朋友吗？
\"当然，我们一直是朋友。\"程悦听见自己说。
林妍的表情放松下来：\"那就好。职场如战场，能有个真心朋友不容易。\"她看了看手表，\"我得回去了，还有份报告要赶。你也别太晚，明天还要提案呢。\"
看着林妍离去的背影，程悦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她回到工位，却再也无法集中注意力。电脑屏幕上的文字变得模糊，她的思绪飘回了三个月前。
那时公司接了个大客户，她和林妍被分在同一项目组。程悦熬了三个通宵做出的创意方案，在最终汇报时却变成了林妍的\"灵光一现\"。王总当场表扬了林妍，而程悦只得到了一个敷衍的\"也辛苦了\"。事后林妍解释说是一时口误，承诺会向王总澄清，但结果不了了之。
程悦关掉文档，决定今天到此为止。她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发现创意部的小张还在加班。
\"还没走啊？\"程悦随口问道。
小张抬起头，欲言又止：\"程姐...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程悦停下脚步：\"什么事？\"
\"今天下午我看到林妍姐挨个找创意部的人谈话...说是关于创意总监人选的事。\"小张压低声音，\"她说你可能会因为个人原因放弃竞争，希望大家支持她。\"
程悦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个人原因？她什么时候说过要放弃？
\"她还说什么了？\"程悦努力保持平静。
小张犹豫了一下：\"她说...说你在考虑跳槽，可能不会在公司待太久，所以...\"
程悦的手指紧紧抓住包带，指节发白。这就是林妍口中的\"朋友\"？背后捅刀的朋友？
\"谢谢告诉我这些。\"程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别太晚，早点回去吧。\"
走出公司大楼，夏夜的热浪扑面而来。程悦站在路边，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她掏出手机，盯着林妍的号码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回到家，程悦洗了个冷水澡，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镜子里的她眼圈发红，看起来疲惫不堪。她想起母亲常说的话：\"职场没有真朋友，只有利益关系。\"她一直不信，现在才明白母亲的苦心。
第二天早晨，程悦比平时早了一小时到达公司。她需要时间重新审视自己的提案，确保万无一失。电梯门打开时，她惊讶地发现林妍已经在工位上工作了。
\"早啊，这么勤快？\"林妍抬头微笑，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
程悦深吸一口气：\"妍妍，我们需要谈谈。\"
林妍的笑容僵了一下：\"现在？马上要开会了。\"
\"就现在。\"程悦拉开林妍对面的椅子坐下，\"我听说你告诉大家我要放弃创意总监的竞争？\"
林妍的表情从惊讶到尴尬，最后归于平静：\"谁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程悦直视林妍的眼睛，\"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是朋友吗？\"
林妍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悦悦，职场就是这样。你以为朋友是什么？互相谦让？不，朋友是在不伤害对方的前提下争取自己的利益。\"
\"背后散布谣言就是不伤害？\"程悦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只是策略。\"林妍的语气变得强硬，\"你知道这个职位对我有多重要吗？我比你大两岁，如果这次再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程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以我的职业生涯就可以牺牲？\"
\"别说得这么严重。\"林妍不耐烦地摆摆手，\"以你的能力，去哪里不行？但我需要这个平台。悦悦，现实点，职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程悦感到一阵恶心。这些话从林妍嘴里说出来，格外刺耳。三年来，她一直把林妍当作职场导师、知心朋友，现在才发现对方只把她当作可利用的资源。
\"我以为我们不一样。\"程悦低声说。
林妍冷笑一声：\"醒醒吧，程悦。你以为靠真诚和努力就能成功？看看周围，那些爬得快的人，哪个不是踩着别人上去的？\"
会议室里陆续有人进来，两人的谈话被迫中断。整个上午的会议，程悦都心不在焉。她看着林妍在会议上侃侃而谈，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提问，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下午，程悦被王总叫到办公室。她预感到谈话内容，心跳加速。
\"程悦啊，坐。\"王总五十出头，头发花白，眼神犀利，\"听说你在考虑其他机会？\"
果然。程悦握紧拳头：\"王总，这是误会。我从未有过这种想法。\"
王总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林妍说你家里有些情况，可能需要调整职业规划。\"
\"她无权代表我发言。\"程悦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我对公司忠诚度毋庸置疑，而且我对创意总监职位有充分的准备和信心。\"
王总点点头：\"我知道了。不过程悦，职场不只是能力的问题，还有人品和团队精神。林妍在这方面一直表现得很出色。\"
程悦明白了王总的暗示。林妍已经在高层那里建立了良好的形象，而她，不管能力多强，都很难在短时间内改变这种印象。
走出办公室，程悦直接去了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打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人眼睛通红，嘴唇紧抿。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按照林妍设定的节奏走，从未真正掌握主动权。
晚上九点，办公室只剩下程悦和林妍两个人。其他人陆续离开后，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程悦关上电脑，走到林妍桌前：\"我们需要把话说清楚。\"
林妍头也不抬：\"我以为早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你没有。\"程悦拉开椅子坐下，\"我要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友谊变成了竞争关系？\"
林妍终于抬起头，眼神冷漠：\"从来就是竞争关系，只是你太天真没发现而已。\"
\"那些一起加班的日子，一起吐槽客户的夜晚，都是假的？\"程悦的声音哽咽了。
林妍的表情软化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冷硬：\"那些是真的，但职场就是职场。悦悦，感情用事只会阻碍你的发展。\"
\"所以你的发展就必须建立在我的牺牲上？\"程悦提高了声音。
\"别说得这么难听。\"林妍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悦，\"我只是比你更清楚职场的规则。在这里，谁能给你带来利益，就该听谁的。感情？感情能当饭吃吗？\"
程悦猛地站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所以对你来说，只有金钱和利益才有价值？\"
\"不然呢？\"林妍冷笑，\"你以为公司发工资是因为喜欢你这个人？醒醒吧，他们看重的是你能创造的价值。当你的价值耗尽，第一个被踢出去的就是你。\"
程悦感到一阵眩晕。她扶住桌子，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从今以后，我们只是同事关系。\"
\"我们一直都是。\"林妍平静地说，\"只是你非要加上'朋友'这个标签。\"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插进程悦的心脏。她拿起包转身就走，害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崩溃。
\"程悦。\"林妍在身后叫住她，\"职场生存法则第一条：不要被任何所谓的同事、朋友绑架。跟好自己的节奏，做好自己。除非是金钱，谁才能给到自己钱，再听谁的。\"
程悦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电梯。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擦干眼泪，看着电梯里模糊的倒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林妍说得对，职场确实不是交朋友的地方。但这不意味着她必须变成和林妍一样的人。她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进，不再被任何人的期待或算计所绑架。
走出大楼，夜风拂过程悦的脸庞，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和伤痛。她抬头看了看星空，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和坚定。
明天，她将以全新的姿态回到职场。不再是那个容易被左右的程悦，而是一个知道自己要什么、坚持什么的女人。友情可以失去，但自我不能迷失；竞争可以激烈，但底线必须坚守。
程悦拿出手机，删除了林妍的所有联系方式。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个决定——从今以后，她只跟随自己的节奏，不再被任何所谓的友情或感情绑架。除非是金钱，谁才能给到自己钱，再听谁的。其他人，都不值得她浪费时间和精力。
这个领悟来得痛苦，但或许正是她职场生涯中最宝贵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