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展心道此人心高气傲,且武功高深莫测,任谁对他都极为忌惮,自己惹他作甚?想罢语气一软,说道:“马将军志存高远,并非我辈可及。此番大战我萧肃展碌碌无为,万万不敢觊觎马将军功勋。”
天九将萧肃展引到无人之处道:“我本就是浪荡之人,自不会久居于西洲,委身与金王爷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便如今日一战,也便是从未领兵打仗有意尝试。你久跟金王爷身边,乃是左膀右臂,莫要以为我是要与你争宠。”
萧肃展听了面上一红,心知自己心思全数被他猜透,且劈面便说将出来,不留一丝情面,不由轻咳一声道:“小弟并无此意……讲句肺腑之言,今日你与刘赟大展神手,唯小弟在凤鸣山上枯等……委实有些心有不甘。
今后再有战事,还望马将军将先锋让与小弟,小弟不求军功,只求不再做个作壁上观的闲人便好。”
天九面沉似水,随即道:“这个好说,有此一回,我便知领兵打仗也便是如此而已,战马之上杀人如砍瓜切菜,较杀鸡还要无趣。倒不如中原之中的江湖争斗有些意思,今后萧将军若愿当先锋,我定然不会阻拦。”
萧肃展心中略有不快,自己征战近十年,沙场之上每每不是凶险万分,到他口中便如儿戏一般,当真令人气馁。不过他的确有此底气,若换了身份,委实不愿与此人为敌。
想罢只好颓然道:“大哥神通无敌,岂是我等可比?我看着北夷兵尚有不少伤兵,一是行军不便,二是若是死在雁归城也是无比麻烦,我以为,不如寻个僻静之地全数杀了也好行军。”
天九听了心中震动,心道这些北夷兵与自己幼年之时有何区别?俱是待宰羔羊,生死全在旁人唇齿之间。
他若点头,这几百人便头身离分,惨死在天寒地冻当中,他若不点头,兴许还可活下不少。
想到此处,天九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不过他也知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杀敌愈多对己更为有利,且并不能为人所诟病。若是因携带过多敌国伤兵以致险境,那更是得不偿失。
因此双眼些许茫然,沉吟片刻才道:“我看轻伤之人也不在少数,便全数带着,实在走不动的,或是伤重无望的再杀不迟。”
萧肃展微微一怔,笑道:“想不到哥哥作战之时好似杀神,平日里竟还是菩萨心肠。上天总有好生之德,便听哥哥一言。”说罢回到军中将此事安排妥当,而后与天九一同率军赶回雁归城。
大军进城之时已是深夜时分,一路之上北夷兵仍有百十人难以跟从,哀嚎之声并无间歇,北夷兵尸身绵延数十里。天九心中从未如此惴惴不安,只好紧闭双目不去理会。
雁归城中灯火通明,金昭与刘赟等人在城楼之上翘首等候,见了天九与萧肃展大胜而归,迎上前去喜道:“今日之战,我金昭委实未曾料想竟是如此轻易之局面,这其中功劳当属诸位所有!总兵府中已备好酒菜,咱们今夜不醉不归!”
中原朝王宫之内晨光熹微,各大臣在大殿之上只等了片刻,皇帝便身着龙袍快步而来,猛然一甩袍袖重重坐在龙椅之上。
众人只见他面色阴沉、双目凌厉,心知定是有人惹怒了他,均垂手而立,谁也莫敢轻易出声。
齐宝亭双眼一眯扫视群臣,沉声道:“诸位大臣,可有事要奏?”
众人听了鸦雀无声,便好似全数变成了哑巴一般。大殿之上死般沉寂,众人只听自个儿一颗心怦怦直跳,双眼在一众粉底皂靴之上扫来扫去。
皇上冷哼一声:“看来诸位爱卿均无要务,好!那朕便提及一人……”沉了沉又道:“近日,朕听得一则流言,说是民间百姓对李仲元仍是极为推崇,朕当年杀他乃是因他功高盖主,是为心中惧怕,是为心虚!朕来问你们,当年李仲元犯了谋逆之罪,难道朕杀错了?!”
此言一出诸位大臣极为错愕,许多年来李仲元一案乃是朝野上下禁忌,更是圣上逆鳞,为何今日突提此事?均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咬紧牙关,谁也不肯吭声。
“左卿卓!当年此案你也曾与朕共审,你先讲来听听!”
左卿卓实则早有预料,李仲元案发之时他乃是刑部尚书,圣上亲审之际李仲元颇为不服,一度令他哑口无言,还是他左卿卓出言质询,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之说辞,令李仲元仰天狂笑,不久之后认下罪来。
临走出大殿之时,李仲元对圣上肃然道:“西洲国中有高人,为将我除去自造我与其往来罪证,是为其几十万大军亡魂祭奠。不过落龙岭及万哭关两场旷世血战可令我中原二十年安稳,李仲元死而无憾!”说罢决绝而去。
念及此处,左卿卓心中尘封往事如利刃割幕如在眼前,不知为何竟对李仲元起了几份怜惜之心。要知道,当年他一番义正言辞稳稳压住李仲元,这才令皇上刮目相看,终是坐到宰相的位子,此刻又怎能有一丝丝悔意。
想罢大踏步走出众人之列,躬身一跪朗声道:“李仲元当年谋逆,落龙岭与万哭关两场大捷乃是与西洲国密谋造假,此事千真万确。
且刑部之中仍是留有铁证,民间少数百姓不明就里被人蛊惑,这才有了那些个荒谬流言,还望圣上暂息龙怒,莫要与那些个刁民计较。”
皇帝听了脸上略微舒缓,抬手道:“你且起来,朕犹记当年你少年老成,与李仲元正面交锋毫无惧色,处处占尽上风,这才令其认罪……好得很!
李仲元当年恃功傲物,暂且不讲其讨伐西洲究竟大胜与否,便是我数万中原男儿血洒西洲冷土,归来之时精兵所剩无几,他也无法向朕交代!”
大将郭渡山心中泛起嘀咕,暗道,李仲元当年率兵数万,一路攻打至西洲国万哭关,若不是兵损过巨,更甚可攻下大凉城。
此事虽由李仲元自己讲出,西洲国上上下下却在李仲元撤兵之后庆贺月余,好似他们才是取胜一国,这才令圣上起了疑心。
不过现今看来,西洲国既是取了大胜,却为何主动求和,年年纳贡?便是圣上隐隐知晓杀错了人,又岂能轻易认错?
胡思乱想之间却听太子朗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