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兵谷内夜色如墨,四面群山如铁桶般将这片隐秘的谷地围得严严实实。
月光被高耸的山峰切割得支离破碎,只能吝啬地洒下几点银辉,山谷中布满点亮的火把,火光映照在广场之上,数千忠义社的起义军正在灯火的映照之下排兵布阵。
杨铁心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身披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战袍,腰间悬着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铁枪。
一阵夜风拂过他轮廓分明的面庞,那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今晚的训练,从枪阵开始!”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
台下立刻响起整齐的回应:“谨遵杨将军号令!”
杨铁心微微点头,他手持长枪,枪尖在月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你们看好了!”杨铁心一声低喝,身形骤然展开。
长枪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条银龙,刺、挑、扫、劈,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没有半分多余,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周围的尘土被枪风卷起,在他周身形成一片淡淡的雾霭。
“杨家枪法——回马枪!”
杨铁心突然一个转身,长枪如毒蛇吐信般向后刺出,枪尖精准地刺中了十步外一根木桩的中心,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高大的木桩应声而裂,碎木四溅。
四周响起一片惊叹声,杨铁心收枪而立,气息丝毫不乱。
“枪法之道,不在花巧,而在实用。”他环视广场的数千双眼睛。
“疆场厮杀,生死一线,容不得半点花拳绣腿,你们每个人,都要把这着枪法练到骨子里去!”
“是!”忠义社的精锐起义士兵们齐声应答。
杨铁心走到一个年轻士兵面前,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握枪的姿势却已经像模像样。
“你,出列。”
少年紧张地向前一步,手中的长枪微微颤抖。
“拿起手中长枪,刺我。”杨铁心平静地说。
少年瞪大了眼睛:“将……将军?”
“不用担心,用你最大的力气,来,刺我。”杨铁心重复道,已经摆好了防御姿势。
少年咽了口唾沫,突然大喝一声,长枪直刺杨铁心胸口。
杨铁心身形微侧,手中铁枪轻轻一拨,少年的枪便偏离了方向,整个人因为用力过猛而向前踉跄了几步。
“你的重心太靠前了。”杨铁心扶住少年。
“你们要记住,出枪时腰马合一,力从地起,不是单靠手臂的力量。”
少年红着脸点头:“谢将军指点!”
杨铁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走向下一个士兵。
就这样,他亲自指导了数十人,不厌其烦地纠正每一个细微的错误,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衣襟,但他似乎毫无察觉。
“将军,歇息片刻吧。”副将赵大勇递上一碗清水。
杨铁心接过水碗,仰头一饮而尽,清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远处的城墙之上,韩牧正和辛肃看着杨铁心已经开始了练兵备战的训练。
“行呀,前辈,这下我可是彻底安心了,这杨大叔不愧是名将忠良之后,由他来统领这支忠义社的精锐大军,再合适不过了。”
辛肃看着广场上的杨铁心训练起义军,他感觉肩上的压力已经减轻很多了。
韩牧放心的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杨铁心不过是因为生不逢时罢了,此前大宋朝廷昏聩无比,上下沆瀣一气,不知道埋没了多少人才。”
“杨铁心既然是杨再兴之后,只要给他带兵的机会,以后一定能充分发挥才能,不过,夺取山东可是一件大事,有道是谋定而后动,你可一定要做好一切准备。”
韩牧看着辛肃警惕的提醒道。
“放心吧前辈,此事我们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退一万步讲,若是起义失败,我们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忠义社所有人撤退到淮南东路去。”
辛肃看着广场上的正在练习战场杀敌的忠义社起义军开口回答。
“如此甚好,我出身江湖,对于军事斗争不喜欢也不擅长,我相信凭借杨铁心的勇猛,再加上你的运筹帷幄,一定能够成功。”
“如今山东境内,黄河帮已经彻底覆灭,再也没有江湖势力能对抗忠义社,你们只需要解决掉那些主要军州的地方兵,我想,夺取山东的计划,有很大的可能会实现!”
辛肃却露出一丝愁容来:“前辈,眼下山东局势可谓是天赐良机,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时候。”
对于辛肃所言,韩牧自然清楚,但如今山东境内,凭借辛肃的武功,几乎找不到对手了,韩牧对于起义的具体事宜,他并没有兴趣参与。
“对了,那些被你端掉的黄河帮帮众,你打算如何处理?”
韩牧看向辛肃,却见辛肃眉头一皱道:“前辈有所不知,那些黄河帮帮众,除了拼死抵抗的除外,眼下尚有三千四百多人被关在藏兵谷内,我打算待此次起义之后再做打算。”
韩牧和辛肃一边言语一边走向大堂方向。
两人来到大堂内,辛肃亲自给韩牧倒了一杯茶水。
辛肃饮了一口茶水后,随即将手中茶盏放下,茶碗中茶汤微漾。
“杨铁心如今在这里秘密训练义军,如今光藏兵谷内,已有四万精锐,加上此前一路剿灭黄河帮,又查抄了黄河帮一切钱财和粮食,世叔也从三日前,便启程返回淮南东路,只要我们在山东一旦起事,世叔那里必能呼应。\"
“嗯,黄河帮这颗钉子总算拔了。”韩牧眼中闪过一丝凌厉。
“彭连虎和侯通海已毙于我掌下,沙通天重伤逃窜,没有半年时间一定恢复不了元气。”
辛肃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卷地图铺在桌上,地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黄河沿线的水运关隘,黄河就像是一条巨龙蜿蜒其间。
“辛小友,其实黄河帮盘踞水道多年,帮众数千,大小船只数百。”
韩牧手指沿着黄河划动,“说他们是水上第一大帮派,也是名至实归,若能将这些人收为己用,将来运送兵员粮草,必有大用。”
辛肃目光一闪:“韩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不如将这些人进行改编,将黄河帮彻底重建,取名为漕帮。”
韩牧继续沉声道:“黄河水道四通八达,北上可抵燕京,南下可达江淮,金人之所以能迅速调兵遣将,全赖这条水路,若是能控制住这条水运,将来一定有大用。”
面对韩牧建议,辛肃重新审视地图:“前辈,方才你说,改组黄河帮之事确实可行。”
“如今,就连彭连虎、侯通海都死在前辈掌下,沙通天独自一人,想必不敢再轻易出手,若果能趁机拿下黄河帮的船队,那对于将来可是就太好了。”
韩牧起身踱步,只听得他靴底与青石相触的轻响:“两件事需立即着手,其一,迅速收编黄河帮残余,改组为漕帮。”
“其二,让杨铁心加紧训练,同时要派出探子时刻注重山东周边的局势,一旦时机成熟,当即发动起义。”
辛肃当即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