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停留,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楚绵,几个起落间便敏捷地窜入了岸边的密林,身影快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风雪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大约十分钟后。
傅靳年的直升机终于抵达了生命探测仪最后显示信号的区域。
直升机在低空盘旋,探照灯将这片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傅靳年和周勤通过悬梯迅速降落到江边那片布满鹅卵石的滩涂上。
寒风刺骨。
傅靳年跳下直升机,快步走到岸边。
他眉头紧拧,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周围快速扫视。
视线触及到岸边鹅卵石上残留的、尚未被新雪完全覆盖的大片水渍,甚至还有几滴暗红色的血迹,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周勤手中的探测仪此刻却一片沉寂,屏幕上再无任何生命迹象的显示。
“奇怪,”
周勤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二爷,刚才探测仪明明显示就在这附近,怎么……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傅靳年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片水渍旁,蹲下身,伸出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指,轻轻捻起一小块沾染了血迹的雪。
雪是新落的,血迹也未完全凝固。
有人在他之前,带走了阿绵。
是谁?
他缓缓站起身,周身的气压低得骇人。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正在酝酿。
凌晨四点多,京城远郊。
一栋隐匿在苍翠松林间的欧式小别墅内,与外界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这里温暖如春。
二楼的主卧室内,壁炉里的火焰正旺盛地燃烧着,发出噼啪的轻响。
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黑色天鹅绒大床上,楚绵安静地躺着,身上原本湿透的衣物已经被换下,此刻穿着一件柔软的白色丝质睡裙。
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微微发紫,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凝结着未融化的细小冰晶。
额头上,脸颊上,手臂上,随处可见细密的刮伤,触目惊心。
尤其是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右手手腕,一圈狰狞的烧伤清晰可见,周围的皮肤红肿不堪。
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围在床边,神情严肃地为她检查着生命体征,各种精密的仪器发出细微的运作声。
一番细致的检查过后,其中一位年长的医生取下听诊器,整理了一下表情,转身走向房间角落里那个坐在暗红色真皮沙发上的男人。
“先生。”
老医生微微躬身,语气恭敬。
灯光从斜上方打下,勾勒出温砚尘棱角分明的侧脸。
那张素来带着几分邪气的俊美面容此刻覆着一层寒霜,眼底的情绪深沉得如同窗外的夜。
他身上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手中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铂金打火机,金属的开合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情况如何?”
老医生沉吟片刻,汇报道:
“这位小姐身体遭受了严重创伤,头部有轻微撞击,在冰冷的江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导致严重失温,目前正在发高烧,体温接近四十度。”
“全身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皮肤刮伤,右手手腕的烧伤面积不小,需要精心处理,否则容易留下疤痕。”
顿了顿,老医生面露一丝困惑,继续说道:
“此外,我们在她的血液样本中检测到一种……一种不太寻常的反应,但以我们目前的设备和技术,暂时无法明确判断出具体是什么物质引起的。”
“这种反应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温砚尘把玩打火机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微微抬眼,目光落在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身影上。
他知道。
在楚绵血液样本中的未知物质,是极乐。
“先给她打退烧针,处理好外伤。”
他淡淡吩咐,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先生。”
医生们不敢怠慢,立刻开始为楚绵进行治疗。
冰冷的针剂缓缓注入楚绵的身体。
她似乎有所察觉,眉头痛苦地蹙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
温砚尘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楚绵。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模样,看着她手腕上那刺目的烧伤,他放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直到医生们处理完一切,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才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偌大的卧室里,只剩下他和躺在床上的楚绵。
壁炉里的火光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华美的波斯地毯上。
他缓缓起身,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楚绵。
她的睡颜不再有平日里的冷漠和疏离,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的脆弱,更容易勾起人内心深处的破坏欲。
还有和破坏欲相悖的保护欲望。
温砚尘嘴角扯起自嘲的弧度,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额前湿漉漉的发丝,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
***
一整晚的打捞并未发现任何楚绵的踪迹。
林悦如因情绪波动太大,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终于扛不住晕了过去,楚关山和大儿媳柳芳芳将人送到医院。
楚家五兄弟继续展开地毯式搜索。
他们发动了手底下所有资源,配合多方势力,最终还是没找到楚绵的‘尸体’。
怀有身孕的陶梦焦急地在家中等待,一通接着一通的电话打给楚渊,结果都是一样——没找到。
天光破晓。
傅家老宅内。
前段时间傅蕴车祸,闵祥玉跟着担忧了好几个晚上,昨夜傅行来老宅吃了饺子后便离开,闵祥玉也早早睡下,并不得知楚绵车祸的消息。
今早,佣人搀扶着老夫人走到厅堂坐下,端上热茶。
邢鲲穿过鹅肠小道,步伐偏快,裤腿擦过小道两边栽种的已经凋零的枯枝,激起片片雪花。
“老夫人,出事了。”
闻声,含着一口温热茶水的闵祥玉眉头一皱。
佣人递上茶盏,她才镇定自若地将茶水吐在盏中,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不甚在意的问:“何事?”
邢鲲上前,对佣人使了个眼色。
佣人颔首离开。
偌大厅堂只剩下主仆二人。
邢鲲这才沉声道出:“昨夜七点左右,楚绵在香江高架桥出了车祸,人不在车里,他们沿着香江打捞了一晚上,到现在还没传出来楚绵是死还是活的消息。”
闵祥玉愣了下,那双布满沧桑的老眼中闪过惊诧。
随即又浮上一层抑制不住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