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同流水一般握不住，抓不着。
张起灵一身同样的黑衣，身姿如松，正演示着一个最基础的起手式。动作缓慢，分解得极其清晰，每一个关节的角度、重心的转移都精准无误，带着一种冷冽的力量感。
空旷的院子里，还有一个穿着同款衣服的小小人板着小脸，认真严肃的看着张起灵的一举一动。
“这里，”张起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清晨静谧的空气里，他伸手轻轻调整了一下跳跳微微歪斜的肘关节，“要稳。”
跳跳的小胳膊小腿显然还无法完全理解“稳”的精髓，被父亲微凉的手指一碰，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又立刻努力摆回去，小嘴巴抿着，鼻尖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腿，分开，与肩同宽。”张起灵蹲下身，帮他调整。
跳跳依言照做，但保持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晃，小眉头皱了起来：“爸爸，腿酸……”
“嗯。”张起灵应了一声，却没有让他休息的意思，只是用手掌轻轻托住他的小屁股，帮他分担一点重量，声音平稳，“再数十息。”
一旁抱着手臂看戏的张望玉在心中默想，十息是多长时间。
这是张海客前几天送来的一套据说是张家孩子启蒙用的锻体术的基础动作，旨在打磨筋骨，凝练气息。
张起灵没有完全照搬那套严苛到近乎残酷的古法，而是剔除了其中容易损伤幼儿的部分，只保留了最核心、最温和的架势。
张望玉看着阳光下那对认真教学的父子，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忍不住的心疼。
她才舍不得这么小就让孩子吃这种苦，但张起灵在这件事上异常坚持。他的理由很简单：“底子要早打。不求伤人，但求自保，强身健体。”
跳跳似乎继承了父亲骨子里的坚韧（犟种），虽然会喊累，却从未哭闹着要放弃。
此时，他正憋着一口气，小脸通红，努力维持着那个对他而言颇具难度的姿势，嘴里还小声地、断断续续地数着：“一……二……三……”
张起灵就安静地陪在身边，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身上，随时准备在他失衡时扶一把，却绝不轻易插手。
终于数到十，跳跳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大口喘气。
张起灵没有责备，只是递过一条干净的小毛巾：“擦汗。”
跳跳接过毛巾，胡乱在脸上抹着，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父亲：“爸爸，我棒不棒？”
“尚可。”张起灵言简意赅地评价，但伸出手，极轻地揉了一下儿子的发顶。
这个小小的奖励让跳跳立刻忘记了疲惫，高兴地爬起来，又主动摆出了另一个刚学的、类似‘金鸡独立’但更简单的平衡姿势，虽然摇摇晃晃，却努力坚持着。
张起灵则是走到了张望玉身边，柔声说出最残忍的话，“你也一起。”
张望玉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开什么玩笑，她才不要。
在废土被张起灵操练得还不够吗？如今换了世界，早就不是那个危机四伏的环境了，且不说她出门都有保镖跟着，就她如今的力气，已经能抵挡得过很多成年男性了。
“谢谢你的好意了。”连老公都不叫了，张望玉脚底抹油就想开溜。
看儿子训练是一回事，心疼也是心疼，可让她替儿子分享有一点，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犹记得第一次近张起灵身还是自己大晚上的作弊得来的。
也是那天晚上......
张起灵似乎也想起来张望玉第一次的耍赖，有心想要逗逗她，“只要你碰到我，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怎么样？”
张望玉眼珠子转悠，对着跳跳大喊道：“仔，快冲啊，目标，抓住爸爸！”
跳跳刚坐在地上喘匀半口气，听见妈妈的喊声，眼睛 ‘唰’”地亮了。
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小屁股上还沾着两根草屑，也顾不上拍，只攥着擦汗的毛巾往裤腰里一塞，小短腿在草地上捣腾得飞快，朝着张起灵的方向冲过去，嘴里还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等我，我来抓你啦。”
张起灵原本还对着溜到院门口的张望玉抬着眉梢，见儿子扑过来，立刻收了逗妻子的心思，身体微微侧开，脚步轻得像踩在云絮上，只错开半米远。
既没让跳跳扑空摔着，又没让他轻易得手。
跳跳扑了个软，小手只碰到爸爸黑衣的衣角，指尖刚勾到布料，就被张起灵轻轻转身带开了。
他踉跄了两步，稳住身子，小眉头又皱起来，却没泄气，回头冲张望玉喊：“妈妈，爸爸跑好快，像泥鳅。”
昨晚胖子刚跟他说泥鳅的做法，小家伙什么都记不住，就记得泥鳅泥鳅滑不溜丢。
“傻仔，别追着他跑。”张望玉赶紧凑到院廊下支招，还不忘朝张起灵挤眼，“绕到他后面去，抱他腿，他腿长，转身慢。”
她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明明知道张起灵是故意让着儿子，却偏要装出认真出谋划策的样子，甚至还伸手比划：“对！就往他膝盖那里扑。”
跳跳得了‘军师’”指点，果然改了策略。
他猫着小腰，像只刚学会捕猎的小兽，悄悄绕到张起灵身后，趁着爸爸低头看他的空档，突然往前一扑，两只小手牢牢抱住了张起灵的小腿。
黑衣布料微凉，贴着他汗津津的掌心，跳跳立刻收紧手指，仰着红扑扑的脸喊：“爸爸，我抓到你啦！我抓到你啦！””
张起灵被他抱得脚步一顿，低头时，能看见儿子鼻尖上的小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睫毛上还沾着点光。
他顺势蹲下身，没去掰儿子的手，反而用指腹轻轻蹭了蹭跳跳的脸颊，声音放得更柔：“嗯，抓到了。””
“耶！””跳跳高兴得蹦起来，抱着张起灵的腿晃了晃，又回头冲张望玉邀功，“妈妈你看，我抓到爸爸啦！”
张望玉立刻颠颠跑过来，一把搂住跳跳的肩膀，得意地看向张起灵，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听见没听见没？我儿子赢了！那我的条件，今天我不用跟着练了啊，你可不能耍赖。”
张起灵看着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模样，眼底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他伸手替跳跳理了理歪掉的衣领，又抬头刮了下张望玉的鼻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就知道你要提这个。行，答应你。”
“耶，妈妈赢啦！”跳跳还没弄明白妈妈的‘条件’是什么，只跟着欢呼，小手拍得啪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