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喻承认,“后悔,很后悔,序安说的对,我放不下这个放不下那个,太贪心了,闹到两边都受伤害,最主要的是伤了孩子们,你不要不把宜文当回事,她这么大了,也有自尊心的。”
“我和霍延,一辈子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好像总是要演恩爱夫妻开明父母,其实既不恩爱也不开明,我提离婚,他就当我闹脾气,买珠宝买首饰哄我,演着演着就像做戏一样,前一天再怎么歇斯底里,第二天也要演模范家庭,不过都是我在歇斯底里罢了。”
“最后那次,我说我要钱,要离婚,他好像第一次有点生气的质问我,他问我这么着急做什么,急着给孙明川送钱吗,你知道吗,我手都在抖,他知道,一直都知道的,我以为他不在乎,随便我玩,和自己的妹夫搞在一起他都不在乎,原来他是在乎的啊,我也生气,我问他你不跟我说说霍云吗,还有和风花园的那个女人,我们好像第一次吵架一样,说出口的话也收不回来,处处都往心窝子上捅,他倒下来的时候还没昏迷,我吓坏了,秀姐去叫人,他突然笑了一下说,我要是死了,你就是丧偶了,不用离婚了,小喻。”
“可能我一开始就错了,霍延也错了,两个都不干净的人,要是坦荡一些,不至于错这么多年,一下子没了弥补的机会。”
孙明川抬眼看着付喻,好像不大认识她了,付喻一直以来都是千金小姐的模样,她是端庄的温柔的,他还记得开学第一眼见到付喻的样子,白衬衫蓝色的裙子,绑着一条黑黝黝的麻花辫,教室里那么多人都围着她,接送付喻上下学的车他都没见过,同学说起付喻都说她命好,上海的富家小姐,家里住小洋楼,他们家司机都戴白手套开车。
他们谈恋爱是偷偷摸摸的,总归是有些不好听的话,走得近一些都有风言风语,说他榜上了上海的千金小姐,舍友开玩笑说,少奋斗二十年,他自尊心强,又觉得拿捏得住付喻,地下恋付喻竟也同意了,他更觉得能拿捏得住付喻。
四年,自然是有爱情的,他爱付喻。
孙明川问,“你怪我吗?”
付喻回答,“自然是怪的,你说要出国,其实你问一问我,我也可以出国的,学校没有名额,我自费就是了,我是个女孩,家业和我没多大关系,不过那个时候,我爸爸已经动了心要我结婚来帮家里的生意了,可能会有些难,但也不是不可能,你连问都不问问我,还有那个孩子,你肯定是知道的,对吧,你装不知道,我也就装作你真的不知道。”
孙明川出国的消息不是空穴来风,大半个班里都知道了,散伙饭都吃了一轮了,付喻才相信的,孙明川也不解释,是啊,明面上他俩就是话都不怎么说的同学,哪怕付喻最好的朋友,都只是知道付喻有男朋友,是谁不知道也没见过。
付喻等着孙明川来解释,孙明川却是来说分手的,“你那个时候跟我说,分手就是分手,你出去了也没打算回来,所以也不让我等你了,别耽误了我,呵,我去做了人流,在外面疯玩了一个多月回来,回家那天第一次见到霍延,可能是冥冥之中吧,霍延说要娶我,我爸爸也希望我嫁给他,好像我的意见不重要,不过的确不重要,我都没看清他的脸,嫁就嫁吧,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是没想过你会来婚礼,也没想过霍湘会看中你,更没想过你们会在一起,你倒是不嫌霍湘是大小姐了,别人的风言风语,不过也对,做霍家的女婿、霍延的妹夫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也是有过开心的时候,冰岛那次过去的半个月,不过序安出事了,我吓坏了,觉得是报应,报应落在序安身上,要不是星河,序安可能都活不了了。”
“人都有私心,我知道,这些年你拿给我的钱,我心里有数,我都会还给你的,你这次资金链的事情,不用担心,不是序安找你的麻烦,有了钱就能过去。”
两个人相识快三十年了,付喻就这样平淡地讲完三十年的事情,她不再年轻了,却依然美丽,说出口的话平静却很坚定,“可能从你出国以后,我就不爱你了吧,最开始是和霍延赌气,说什么报复他,后面,大概是太寂寞了,你知道的,常宁去了新西兰,我爸爸走了,弟弟也被霍延送出国,我没什么好朋友,太寂寞太孤独了,以为陪伴就是爱情, 那怎么会是爱情呢,和你最浓情蜜意的时候,我都没想过和霍延离婚。”
“明川,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即使是三十年前的错误,毕竟当年也是自己的决定嘛。”
孙明川在客厅坐了大半下午,他没怎么说话,一直都是付喻在说,付喻最后说,“就这样吧,明川,毕竟我们曾经真的相爱过。”
孙明川说不出话来,最后最后,他要走了,他觉得这辈子和付喻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了,“小喻,对不起。”
付喻微笑的接受,“嗯,你是挺对不起我的,我好像也说不出口原谅和不原谅,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太有负担,我做的决定我承担后果,都是我应得的。”
麻将打了两圈,简时雨不输不赢,付喻小赢,李阿姨如有神助,秀姐输到霍序安给她转钱,霍序安絮叨又牌品差,被赶下桌,他自顾自拉着云星河说谈公事,留下四朵金花自行决战,云星河不想谈公事,休假谈什么公事啊。
两个人挪到偏厅的阳台上,太阳很好,晒得人暖洋洋,就是看着快要落山了,霍序安往躺椅上一靠,这原来是霍延最喜欢的地方,他第二回住院回来,每天下午的时候就爱在小偏厅晒太阳,付喻有时候会在偏厅这里剪花枝,其实看着是挺恩爱和谐的夫妻,霍序安坐在最舒服的位置,云星河就只能站着了,这么大的地方就放一把椅子,霍序安一点待客的自觉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