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白小柔钻进那维修管道后，隧道越走越窄，只能靠头灯提供一点光，气流带着尘土和冷霉。
我咬着牙往前爬，袖口沾上一层泥灰，手心都湿了。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趁着喘气的间隙问她，“你把‘原生体’的底细都说说。
它到底是什么？”
白小柔撑着管道壁，没急着回话，像是在想要放多少东西出来。
过了一会，她用低得几乎让人怀疑的声音说：“‘原生体’不是地球原有的生物。
要说真话，它是二十年前太空任务里带回来的外星生物样本，仅仅被高度改造过。”
她又往前挪，身形很小心，怕碰到上方的布线。
“军方发现它以后，最初只是研究它那种基因适应性的特性。
直到发现它进化速度快得吓人，所以才有了后来的‘筛选计划’。”
我听得手心发紧，差点停下来，不敢想象那生物真有这等本事。
“外星的？你不是吓唬我吧？”
她停了一秒，轻轻点下头：“开始没人相信，后来证据一桩桩摆着，谁也狡辩不过去了。
研究组发现这个样本能修复和调整自己基因片段，还有种无可复制的适应力。
最初那个计划只是用它的结构试试，但慢慢就变了味。”
“筛选计划也因此才出现？”我继续顺着水管慢慢挪。
白小柔点点头。“上头最初说是为人类进化服务，把‘原生体’基因的适应能力整合到人类里，打造一种更耐灾变、更强适应力的人类。
但等研究组发现技术真能颠覆基因后，指挥机构分了派，有人坚持要控制这进化，有人就想放手让它自己走极端。”
我贴着管壁往前滑行，心里一阵堵。“那末世病毒，是怎么来的？”
“用‘原生体’细胞为基础，重新拼接过的基因，专门跟人类dNA互动。”
白小柔继续说，动作没停，“病毒只对特定基因标记起作用。
完全没有的人就会被感染、失控。带部分标记的，会发烧、进化一轮后恢复。
只有那不到百分之一的合格标记人，才真正免疫。”
我在前头稍慢，侧头瞥见她盯着脚下泥水道。
她接着说：“计划的支持者觉得这能把人类‘净化’一遍——只有顶尖基因留下。
可人口本来就稀了，还要用这种法子‘筛’一次。
我们觉得这纯粹是用进化的幌子搞灭绝。”
我用手肘撑着铁管，想着白小柔的这些说法，“然后你们就分裂成了派系？
不是所有军方都认这玩意？”
“不是。特别行动组里有不同势力，那些主张‘第二阶段’的，是格林将军系。
他们想猎杀剩下幸存下来的人。我们想把感染扼杀住，把研究成果和病毒都销毁。”
前头管道越来越窄，我不得不侧着身子慢慢蹭。
我脑子一下子乱成一锅粥，“为什么你要接近我们，尤其是对我系统有那么大兴趣？”
她挤在我身后，把背带攥得紧。“你的系统不是我们内部的东西——没人见过，也没人能破解。
我们后端监控到你执行任务和应对灾变的能力，手段和表现像极了某种外来技术。
有人猜系统本身和‘原生体’有关，像是另一种技术形态。”
我想了想我自己的“系统”，终究没放松警惕。
“所以你接近我是调查系统？”
白小柔摇头，拳头敲了敲管道壁：“最初确实是想查清楚你是不是某个计划的暗棋。
但观察久了我们发现，你的系统有明显的环境适应性，经常调度最合用的装备，跟‘原生体’最初表现出的自适应能力太像了。
我们内部后来有几个专家吵了很久，甚至认为你是解开‘筛选计划’的关键，或者能用来反制格林那伙人的手段。”
我侧头盯着她，发现她的脸上带着疲倦。“如果你们都是异见派，为什么藏得死死的？”
“怕提前暴露，怕你和真正极端派串通，所以只能查清楚你是帮谁、能不能信赖。
到现在，我也不敢跟你说一定信不信。”
我没再问，继续往前爬。通风井那边终于透进来微微亮光，空气里湿气更重。
我攥着背包的带子，心里一堆事盘着下不来。
快到井口时，白小柔主动提了一句，“到了西北实验室，要小心控制系统。
格林那些人手里有‘第二阶段’激活协议，一旦控制装置落到他们手上，所有幸存人口还是要经历一轮更残忍的淘汰。”
我回头看她，她喘得厉害。“实验室核心区里不止有‘原生体’样本，还保管着病毒全部基因序列，还有激活机制。
格林要的就是这个。”
咬咬牙，我把信号弹握紧，推开排气栅栏拉她上来。
外面全是黑土地和乱石，我抬头看地图，北面开阔地那头有座废弃气象站。
“快点，你看那边有监控影子，咱们低头。”
我们绕过杂草和碎石堆，白小柔气还没顺当，余光却一直盯着我。
“特别行动组分成三派，一派守旧的维持基地安全，主行动组主张彻底重组基因，像格林那拨；还有我们，想设法终止感染，把秘密销毁。”
我没答茬，只留神周围有无埋伏，视野一扫，把目标锁到气象站那栋小楼。
路程不算远，基因药剂的强化效果已经明显。
我能看清五百米开外的小细节，连风吹草动都听得一清二楚。
之前撞伤的手臂已经没有一点酸痛，连伤口的印子都消失了。
“药剂的效应比预期厉害。”我低声问白小柔，“这样合理？”
她细看了下我的胳膊。“你基因结构和药剂天生匹配，这说明你本身带着高适应性序列。
药剂只是在激活你体内休眠的片段，别人用就未必有这效果。”
我点点头，心里同时往下琢磨，是不是我原本基因就和所谓‘原生体’有相似点？
药剂反应证明了什么？
气象站门口，蓝娜娜先一步现身，站在破门后背靠支柱。
她朝我挥挥手，声音压得很低：“你们路上怎么那么久？”
我道了塌方的细节，瞟见姜美人坐在一堆设备旁，守着指南针和便携监控器。
蓝娜娜显得有些不同：“我觉得自己脑子变快了，好多年没这么清透过。
刚才破解三组加密密码用了不到一分钟。”
我默了一下。“药剂这种效果你也有？”
蓝娜娜微微点头，给我看了一下便携电脑上的分析曲线，“以前这种复杂加密我需要三小时。”
姜美人嘴上没搭话，只淡淡抬手比了个“过来”的动作。
等我们靠近，她冷冷问道，“路线怎么回事？
不是约定三十分钟吗？”
我简单把维修井塌方到钻出来的过程都说了，也把白小柔刚才说的一些内幕大致复述，只留下有选择的细节。
姜美人听完，身体一动没动，“她说的每个字都要核查。
特别行动组下边有多少分支，谁掌哪一派，没得查证不能信。
说不准是调虎离山，咱们能走到现在，一步错都可能被格林抓住把柄。”
屋里气氛有点僵。我看姜美人，一时不知该信谁。
白小柔沉默站着，没有辩解。蓝娜娜凑到我旁边，小声道：“药剂让大脑敏感了不少，我能帮你盯着加密通讯。
你小心点，说不定还有埋伏。”
我把信号弹装好，把体力和药剂的影响都重新测试一遍。
奇怪的是，所有能力强化后，连指尖感触都细了好几层。
白小柔低语：“药剂能激发基因免疫，她们的状态证明你们都有目标标记。
这不是巧合，尤其你和系统兼容性太高。”
我没应声，脑子里却琢磨，咱们几个人凑到一块，不会就是某种基因筛选实验的自然结果？
还是碰巧能走到这步，全靠运气？姜美人突然起身，把便携刀挂回腰上，丢了一句：“休整十分钟，按西北路线出发。
目的只有一个——第一时间控制核心系统，所有情报都要见到实物才算数。”
没人反对，气象站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和我呼吸变快的动静。
我瞟见蓝娜娜又把敞开的加密代码输入进系统，她动作比以前麻利了太多。
我自己觉得力气比原来大了许多，背包的重量几乎感觉不到。
姜美人示意，所有装备重新检查，所有资料各自保存副本，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她面上一直没改表情，只强调一遍：“不要以为药剂万能，副作用必须警惕。”
“路线怎么定？”我问，“走山脊还是绕废矿？”
姜美人没犹豫，直接下令按原计划山脊路线推进。
队里三个都检查装备背带。白小柔淡淡说：“控制系统的每项操作都牵扯关键变量，要有人监控实验室主控台。”
我看向蓝娜娜，她说道：“我能远程接入，但需要卫新和我的基因兼容认证。”
没人多话，收拾简短，我们三人等待出发的信号。
维修通道的湿气和尘土味还在鼻腔里萦绕不散。
我的心思转得很快，所有人的真实想法和立场，在这一刻都变得更难辨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