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战斗机器人在夜色中抵达阳光广场外围，我紧盯指挥舱主屏，每个角落的细节在机器人摄像头中一览无余。
屏幕上的画面让我心头直沉。本来开放的商场大门全被三层厚重的金属板死死封住，只在两侧各留出一条勉强能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每个通道上方垂挂着一些结构奇怪的装置，银灿灿的金属间夹杂着黄灰色的生物组织，像是被拼装出来的半生半死的怪兽。
我连忙指令一号守护者进行扫描。
“成分分析：未识别生物蛋白、铁、铝、胶质聚合体……”机器人冷静回报。
我的手握紧了操作杆。变异体居然能把自己的组织和金属物料融合，编制成应付外来机械威胁的陷阱，这进化速度让人发麻。
我让守护者一号从正门推进。钢脚刚踏进耀眼的白色灯光下，头顶传感器突亮，一道指令闪过：陷阱触发！
天花板发出咔哒一声，一张布满孔洞的金属网倏然跌下，表面滑动着青黑色液体。
抑制器数据显示液体具备高腐蚀性。守护者一号反应极快，护盾全开，用肩炮的高热激光斩断网角。
金属网刚刚收缩到半腰处，就被直接烧塌，在地上发出滋滋刺耳的响声。
我松了口气，但额头的汗却更厚了。我能看出来，这张网设计的间距，恰好能勾住大型机械关节，又对活体影响有限。
“它们在分析机器人结构，专门安排对付机械单位的陷阱……”我喃喃道。
这种进步不是简单模仿，更像是检验下一步变异体要怎么应对我。
守护者二号早按我的指令悄然摸向后门。后门原是商场员工通道，现在被黑色金属栅格分隔成一连串的狭小通廊。
二号利用低轮廓推进，红外摄像头很快捕捉到门外地砖之下有奇怪凹凸。
随我扫过图纸，细密的线路图显示下方是高灵敏度的压力板。
我示意机器人以浮姿模式略微抬升，慢慢移向角落。
脚下暗藏的陷阱反应不过来。可刚进第二道门，墙体突然开启一个窄缝，十数根钢钉弹射而出。
守护者二号迅速用震荡剑劈落钢钉。不等它喘息，左上方一个喷嘴裂开，乳白色的液体呼啸射出，我让机器人立刻启动能量护盾，酸液在装甲表面哧哧作响，幸亏能量底层防护模块及时切换，才没有腐蚀烧蚀二号关键部件。
越往里走，机关越灵巧。过一道角落，二号传回脚下绳索的警告。
我心里明白，这种陷阱本来是给人准备的，但如今换成机器人照样奏效——只要让重心失衡，一个钢筋网兜足以困住履带式脚轮。
一连串动作配合说明一件事：这些陷阱没有一处雷同，它们在不断地自我调整。
我用思维快速回转。它们不仅仅是在模仿人类工事，而是在监控、分析机器人每一步操作，并作出针对性改良。
“原材料分析……”守护者二号提出检测请求。
我扫了一遍回传数据，这些陷阱几乎全取材于商场物资：破碎的金属货架、饮料瓶、中空钢管、电池、靠垫甚至地板砖和消防软管。
拼接方式匪夷所思，但都极为实用，效率高得不可思议。
我想了想，轻声嘀咕：“这不是简单照搬了人类技术。
它们在创新和组合，比那些末日游戏里的怪物强得多——比人都可怕。”
此时，守护者三号沿着外墙通过喷射推进系统登陆阳光广场屋顶。
摄像头迅速转向屋顶平台西北侧。原本杂乱堆放空调机组的位置，竟然被清理出一片空地。
几台体型更大的变异体聚集在一起。地板中央用胶带、废旧塑料、金属线和奇异的纸浆拼出一幅简化的阳光广场内部结构图。
图上一排排小符号，旁边配着粗糙的注释。我仔细识别，都是陷阱、巡逻路径的位置。
几个首领级变异体站在地图前，其中一只胳膊极长，骨骼分明，它突然发出一阵特殊频率的声波，振幅直接影响到机器人内部的音波干扰系统，连我自己耳朵都觉得发闷。
我连忙让系统切断所有外放音频，只保留安全带宽。
会议被打断后，所有变异体迅速分散，动作迅猛，排列成防御阵列。
我很清楚，这些首领变异体的存在，已经完全颠覆了普通生物陷阱的思路。
它们拥有战术会商能力，还用原始的简单文字记录战场平面图。
“这不只是防御工事，而是一个完整的军事系统……”我蹙紧眉头。
己方是机动单元，而对方显然是有组织的军队。
三台机器人同步向内推进。我只觉每前进一步，危险也随之升级。
不管是一号从正门、二号从后门、三号屋顶垂降，所面临情况各不相同，却都能感受到整体战术的连贯性。
每当机器人破解了某一道陷阱，或是切断了一条机关回路，前方通道出现的就是一个全新升级的结构组合。
它们把通风管道变成喷射陷阱，把原本的假天花板做成坍塌机关，脚下绳索变成液体爆破诱雷，甚至用了高压气体弹射重物。
守护者一号刚解掉第三个金属网陷阱，检测到不远处走廊顶部传来低频振动。
我让它暂停推进，用红外观测，果然，前方又有一组变异体把失效金属网拖回后方回收区，当场用两只变异体的手臂攥着钳子直接修补损坏部件，重新加注不明腐蚀剂，再推回出口。
守护者一号迈步时，突然右侧墙体滑开一个小门，几只变异体抱着圆筒挤过来，安装新的斩断网。
它们动作熟练高效，完全没有传统怪物的愚钝。
屋顶的守护者三号发现，有一处楼层直接加固出带电线路，只要生物反应装甲单位通过，通道两壁电流立刻并联成高压圈，让任何非有机体都电路短路。
我快速切换模式，让三号绕过这条通道，同时命令二号准备备用动力电池。
果不其然，风口浪尖处，一只变异体伸手一插，通道立即转换为手动机械闸门。
二号推进到中层通道时，脚下出现白色防滑油，有陷阱机关。
我立马命令微型履带紧急收缩，才未被拖入下层酸液池。
我深吸一口气。这不是自发性的机关组合，这里已经变成了一座自适应的防御工厂。
“它们能连锁反应，能根据机器人行为主动调整机关配置……”我边操控边纳闷。
这种程度的实时应变说明，变异体早已超越一般的编程怪物，它们正在将商场变成自己的战术实验场，时时优化，步步迭代。
三号刚破解了一套屋顶的射钉阵，紧接着调头撞进一组全新组合的液体障碍。
不仅如此，我还发现有几处陷阱几乎一模一样地针对过我之前的机器人行动方式，显然变异体一直有系统记录所有我的技术数据。
“它们在用整个营救行动做实验，一直盯着我在观察和学习……”我的手指敲击着桌面。
这让我不得不重新评估对方威胁等级，所有计划都要再修正一遍。
就在我低头计算下一步资源消耗时，屏幕上一串新数据引起我的注意。
守护者一号在推进途中，扫描捕捉到大量普通变异体在陷阱组装区工作。
每有一个单位稍微遇到损伤，边上就会冒出两只体形略大的变异体帮忙搬运、支援，分工极为清晰。
前方防线内有一只更大的变异体挥着手臂下达指令，其余单位将损坏陷阱拉去修理，小型变异体负责死守每一道闸口。
我让二号试探性攻击外围一只普通变异体，仅仅数秒钟，三只身材粗壮、反应明显更快的中级变异体就冲上来挡在它前面，硬生生拦截住炮火攻击。
二号数据回报，边上的普通变异体见高级同伴受威胁，会主动移动过来，一边修补自己的创口，一边用身体顶住炮火火力。
商场各处的变异体排列成细致的分层组织。最外层的普通变异体只负责简单维修和巡逻，遇事直接向内层两三个指挥型变异体报告。
在通道拐角、屋顶斜坡、陷阱中控室周边，出现了规模更大的头领级个体。
它们头部明显突出，双臂更粗，动作中带有明显的命令意味。
声音频谱回传数据表明，普通变异体只能发极简信号、吼叫、敲打墙壁，而高级体能用变调音波复杂交流，甚至能分配人手、调度陷阱联动。
我心头直打鼓。它们已经完全演化出类似军队与小型部族的社会体系，效率之高、响应之快，已不是随便拼凑出来的怪物群，而是具备完整层级和协作机制的生物文明。
我让数据帧冻结，把这条视频保存下来。
更让我头疼的是，当守护者机器人逼近内层、与高级变异体发生冲突时，边上所有普通变异体都立即涌上，用身体拖拽首领离开，自己则在前提供掩护、填补死角。
反过来，一旦有普通变异体被牵制，高级体又第一时间赶来增援，甚至抛下手里工作即可递补前方。
短短十几分钟里，协作分工清楚到近乎机械化，每只变异体像是自动化流水线上的一环。
“它们内部有保护意识、责任分工，已经有社会情感纽带……这种凝聚力远比我想象中危险。”
随着一号、二号、三号同步深入，我每一个操控都变得格外谨慎。
没人会想到，本以为只是简单救援行动，如今跌进的是对方不断学习、实时调整的实验场，还不得不面对一支有着明确分层、复杂结构、战术思维的新智慧种族——它们正在研究我，研究我的系统，研究我所有的战术和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