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凤舞不满阿无的逃避之举,“都临门一脚,你还是不去?你到底在怕什么?”
阿无摇头,“我不说比较好。总之,我和十八就先在马车里接应你们。”
戚凤舞看阿无这样执着,想到里面可能有隐情,也不强求。但她依旧不大高兴,用力抓着阿无的肩膀,语气冰冷,“如果我失败了,那全都怪你,知道吗?”
阿无点头。
马车沿着山路,往霜刀山上前进,等到了必须下车步行,走台阶的地方才停下来。
二白和戚凤舞下马车,上山前往断水门。阿无驾驶马车隐进林子内,与十八一起在车厢里,等候二人凯旋。
戚凤舞一直憋着一股气,到了断水门前,有弟子问询,她就即刻爆发,“我乃戚王爷之女戚凤舞,此次前来,想与你们大小姐白珠一见,有要事相商。”
一名断水门弟子即刻入内通报,戚凤舞耐着性子,等了片刻。那弟子回报:“大小姐说,‘什么东西,也敢叫我见她?让她滚蛋!’二位请走吧。”
她模仿的语气惟妙惟肖,把戚凤舞几乎气得七窍生烟。
她就知道,没有阿无在,她自己成不了事。可也不至于连面都见不到,就吃了闭门羹吧!
二白端详戚凤舞的脸色,怕他们这样回去,阿无不好过。于是上前一步,说:“两位,我想委托断水门的秋部,帮忙寻找失踪的亲人,麻烦通传一声。”
断水门弟子复又进去通报,之后出来,请二白入内。
戚凤舞气得咬牙切齿,一个奴隶都进得去断水门,她就不信她进不去。她说:“你们告诉白珠,我来之前,去过一趟飞花阁,有飞花阁的事要与她说。”
断水门弟子这回通报完,果然请她进去。
途经弯弯曲曲一段路,接受许多往来弟子的目光洗礼,戚凤舞一脸骂骂咧咧的样,走进了珠阁。
可恶,不就是不会武功,至于像见到什么稀世奇珍一样,把她当猴看吗?
白珠在珠阁前边的亭子里坐着等她,压根不打算邀她进屋里谈,甚至也不请戚凤舞坐下,只自己喝茶,问:“你有什么事,说吧。”
两人可谓是相看两厌,彼此看了一眼,就都别过脸去,觉得晦气,说话也不看对方。
戚凤舞也不惯着她,直接坐下,“你娘花飞鹊没死,你去飞花阁,就能和她见面。”
白珠冷笑一声,“你是花飞燕找来的说客?她允你什么好处了?我娘早死了,拿亡者做伐,也不怕遭报应。”
戚凤舞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冷嘲热讽:“那些都是白刃和你说的吧。他和飞花阁的人比试,偷袭还输了,真丢脸,他活着回断水门了没?”
白珠站起来,拔出玉霜刀,刀光凛凛,照着戚凤舞的脸。
戚凤舞瞥了一眼,抬眸一笑,“怎么,你要对我一个毫无武功的人下杀手,别忘了,我可是戚凤舞,你要是杀了我,我爹可不会让你们断水门好过!”
白珠嗤笑一声,把刀收起来,“确实,我堂堂断水门大小姐,若是杀你个废物,那可真是掉价。我居然还会纡尊降贵,听你说些废话,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我可真是气度恢弘啊。来人,送客!”
“大小姐有令,送客。”
戚凤舞被两个断水门弟子抓着胳膊,两脚浮空。她一路挣扎,还是被带到门派入口之外,稳稳放在地上。
她气恼不过,还要往里进,被两个守门弟子拦住。任她好说歹说,也不让开。
她只能坐在外面的台阶上,面目狰狞等着二白出来。
她可没脸一个人灰头土脸回去见阿无……
阿无和十八在车厢内等着,忽然马车往前微倾,嘎吱一响,像是有个体重不轻的人踩了上来。反正肯定不是戚凤舞和二白,应该是个成人。
阿无护在十八前面,刚要撩起车帘一探究竟,车帘就被人掀开了。一个穿黑衣,负双刀的男人把头探进来。
阿无心脏停跳一拍。
黑衣男人也是。他疑惑地皱眉,看着两人,“你们家大人呢?进了断水门?怎么留你们两个在这里。”
他停顿一会儿,没听见两人回话,就接着说:“你们挺安静的,看见陌生人也不叫。”他眼睛盯着阿无,“嗯,长得也挺乖巧的。”
阿无别过脸去。但男人的目光依旧落在她脸上。
十八害怕,仍鼓起勇气把阿无护在身后,“你是谁?要做什么?我们会武功,你别以为能欺负我们。”
男人指了指自己黑衣服上的流水纹绣,“我是听雷,断水门夏部部长。我还不至于要对你们两个小姑娘动手。”
他眼神看向阿无,见她不看自己,莫名有些生气。只好转而看向十八,端详一会儿,说:“嗯?你原来身体很差,被人调养好的?不过……”
阿无这回有反应了,她神态紧张,“不过什么?她身体是有什么问题吗?”她看听雷没说话,就去推他的手,“你说话呀!十八怎么了?”
听雷眨眼愣了一瞬,好像被什么东西吓到往后一退,挣开了阿无的手,“没什么事啊,我逗你们玩的,我只是看那治疗的手法有些眼熟。”
十八说:“五,我没事的,毒女前辈住在家里的时候,帮我和大家都看了身体。我很好的。”
阿无这才抱着十八,大舒一口气,“没事就好,一定要好好的。”十八感动,眼中闪着泪花,脑袋靠着阿无。
听雷无意打断她们,但他忍不住一问:“你们说,毒女甄琴在你们家住过?”
“是啊,怎么了。”阿无冷硬回话,“叔叔,你好烦,把我们吓得一惊一乍很开心?你能走吗?”
听雷错愕,“你叫我叔叔?”说完,他自己愣愣点头,认为确实该如此。
他被阿无的目光逼出了马车,以一种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的,失落的神情看了车帘一眼,最终无奈上山去。
戚凤舞和二白下山,一道黑影当空掠过,把戚凤舞吓了一跳,骂道:“哪来的大黑鸟?”
路过的听雷身体一抖,在断水门入口落地时险些站不稳,暗自嘀咕:“怎么又有俩小孩,今天来断水门的小孩怎么这么多……”
他心里,阿无的样子挥之不去。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如此清晰,实在惹得心焦。明明他不断提醒自己,那是个小孩了,还是忍不住心浮气躁地想着。
“她是叫‘五’吗?好怪的名字。难道,我是想养个女儿了?”听雷晃了晃脑袋,“去教一教手底下那些小鬼算了。小孩子总是惹人烦,消一下这种不该有的念想。”
他径直走入断水门去。
马车里,戚凤舞怒意未消,她狠狠去掐阿无的腰,嗓音尖利,“我失败了,还被白珠甩脸色,你这回高兴了吧!”
十八看得心疼,可却没办法。她知道,要是她阻止了,阿无指不定要被打得更惨。她早知道了,在笼子里时就知道。
二白赶紧说:“我这边有进展,我姐说会帮我们,想办法让白珠去见花飞鹊的。”
戚凤舞收回手来,“你姐?你姐是谁?哪蹦出来的?”
二白此时却看向阿无,“我姐就是断水门秋部部长听风,这次我们见了一面,认出彼此,就相认了。阿无,你是不是……”
他怀疑阿无早就知道,不然怎么会这么刚巧,叫他一起来。
阿无只是含混地说:“我只知道断水门的秋部消息灵通,不亚于江湖百晓生。我们这些人,又多的是与亲人离散的,我下意识就找了这个说辞。”
阿无不承认,二白也没好再说什么,反正他心里已经认定了。
戚凤舞这回心安一些,她跟二白说:“那就拜托你姐帮忙了,替我跟她说声谢谢,如果事情有什么进展的话……”
“她会想办法传消息到戚王府去的。”二白说。戚凤舞欣慰地要拍他肩膀,被躲开。
如今事情定了,戚凤舞还是对阿无不满,“我就说得你出马,你看看,你不想露面,找人来也是一样。你早说清楚,我用得着上去受气吗?”
戚凤舞倒是没再在马车上打阿无,但是一路上都在说。阿无坐到车厢外驾车,她也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念。
两人一个讲,一个听。一路上,就这么回去了风沙城。
阿无先把十八和二白送回去,与天无怨他们说会儿话,再回到戚王府。
戚龙扬看见她们回来,就热情地迎上去,被戚凤舞推开,“蠢弟弟,别跟过来,你姐我和阿无有话说。”
她拉着阿无回了房间,把门一关,就拿起挂在墙上,那条带倒刺的鞭子,冷冽说道:“把衣服脱了。”
阿无照做,被一鞭一鞭地抽在身上,在地上颤抖着,眼角沁出泪珠,一脸忍痛模样。戚凤舞的鞭子避开了脸和脖子,全数落在阿无身上。
等她打了几十鞭,精疲力尽,出尽了火气,才把鞭子丢开,甩手走人,重重关上门,把阿无一个人撂在暗沉的房间内。
阿无自己去柜子里找了药,把伤口处理了,再把衣服往身上穿。这时,房门打开一道间隙,戚龙扬冲进来,跪在阿无旁边。
“我姐为什么这样对你?”他心疼不已,想触碰阿无的伤口,又害怕地缩回手。
阿无面色如常把衣服穿好,“我和你姐的事你别管。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戚龙扬失落低头,“我关心你……她是我姐啊,你也和我有关,我不能管吗?”
阿无叹气,“反正这是我和小舞的事,你别插手就对了。我们也不要求外人理解。”
阿无收拾好就站起身,去练武场练功。戚龙扬担忧地跟着去了,看阿无的样子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心里才松了口气,想到什么,又提心吊胆。
如果,阿无平时就常常被打呢?他忍不住这样想,去找了戚凤舞。
戚凤舞挑眉:“你说,要让阿无从我的房间里搬出来?”
“是啊,阿无在我们家住了一年,也差不多该有自己的一间房,对吧?家里还有空着的客房。”
戚龙扬见戚凤舞一脸不耐烦的样,退而求其次说:“如果不行的话,我的房间让给阿无,我可以睡地上。”
戚凤舞走近他,阴阳怪气,“你这个年纪,就想着和阿无睡一间房了?”
戚龙扬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我也可以去客房,或者下人房睡的。”他深怕自己说晚了,直接连阿无未来夫侍的身份都被剔除了。
戚凤舞脸色阴沉,目光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扫视着,试探性地说:“我是知道的,男人只要长到年纪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不过你现在才多大,应该没有早熟到那种程度吧?”
戚龙扬没有坏心思,还是被她吓得忍不住冷汗直流,“姐,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清楚。我只是觉得阿无应该睡床,不能一直睡地板。我们家的下人都不至于是这种待遇。”
戚凤舞微微点头,“你说得对,我自有安排。”她不知怎的,又想起白珠那可恶的模样,一脸骂骂咧咧地走了。
戚龙扬盯着她的背影,只希望阿无的日子能因此好过点。
可他后来发现,阿无不仅没从戚凤舞的房间搬出来,还又被打了一顿。
“对不起。”戚龙扬道歉。阿无不明所以。他解释说,“都怪我自作主张,我姐才又……”
阿无疑惑眨眼,“那和你没关系,小舞不高兴就会这样。”见戚龙扬还在内疚,阿无就过去抱了他一下,抚慰说:“我没事的,我和小舞之间的事,和你没关系。”
戚龙扬脑袋一空,没去听阿无在说什么,只一门心思想着这个拥抱。
至此之后,阿无每次见到戚龙扬,他多半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他们每次练武对打后,戚龙扬也会因败北而失落,阿无每次都要花上好一段时间来开导他。
“龙扬,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用不着一直这么在意。我比你强是事实,如果我故意放水,反而是看不起你。”
阿无握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戚龙扬借势一把抱住阿无,在她身上蹭了蹭,撒娇说:“我知道,可我输了不高兴,你总要允许我发脾气吧。我姐每次生气也都会发火呀。”
阿无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被他抱得更紧了。恍然未觉,他看着她的目光漆黑黏腻,宛若深不见底的沼泽。
日子一天天过去,数个月后,阿无才偶然从戚凤舞口中知道,白珠还是去见了花飞鹊,甚至也不用她们额外做些什么,白珠自己就把整部断水刀法的秘籍给了飞花阁。
讲到白珠,戚凤舞还是气得要死,“普天之下,我就没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阿无觉得白珠和戚凤舞的性子挺像的,难道这是某种同性相斥原理?她不是很懂。
一天夜里,她在戚王府内照常练武,忽然听到声响,府内的护卫似乎在质问别人,大喊:“你是什么人!”
她追过去看,是一个手持长刀的少女与护卫们打了起来,她刀法凌厉,威力不凡,刀刀朝致命处攻击。
阿无见护卫们招架不住,就冲上去帮忙,与少女打了起来。两人你来我往,其他护卫都插不进手。
阿无赤手空拳,一掌打在少女手腕上,把她的刀夺了。少女没料到自己会打不过一个小姑娘,惊讶之余,转头翻墙便走。
阿无拎刀追上去,两人在无人的巷弄对峙。
阿无把刀丢回给她,“不要再来戚王府找麻烦,你打不过我的。”
少女盯着她看,“据我所知,戚凤舞不会武功,你是戚王府里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