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侧这几排是待勘的官犯。”孙骢侧身指了指左手边的牢室,声音压得极低,“多是前几日科场案牵扯出的,家属暂押在隔壁女牢。”
陶巅的目光先落在最头一间。里头铺着块破毡子,毡子下露出青灰色的泥地,潮得发黏。一个穿月白直裰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门坐,直裰下摆磨破了边,沾着些黑黄的污渍。他手里捏着块石子,在地上慢慢划着,听见脚步声,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僵,才缓缓转过身。
见是孙骢陪着个年轻公子,那公子穿件石青织麒麟袍,腰间挂着块羊脂玉,虽没穿官服,可那料子、那气度,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男人眼里先掠过一丝好奇,随即又被惶惑盖了去,忙低了头,指尖的石子“当啷”掉在地上。
隔壁牢室更显局促。一些身穿囚衣的妇人蜷缩在一起,有的还搂着孩子,而那些孩子没有一个活泼的,全都是萎蔫或干脆睡在大人怀里的,见到有人进来,全都又向着牢角里缩了缩,眼里怯生生的,不敢抬头,却又忍不住地偷瞄着陶巅。
再往里走,就是全都已经定罪的官犯。有个须发皆白的老头靠在牢门边,背对着气窗,影子被拉得很是瘦长。
他怀里抱着件旧棉袍,正慢慢摩挲着领口的补丁,那补丁是用绸缎碎料缝的,看得出是从前的体面衣袍碎片。听见动静,他缓缓抬起头,眼神浑浊,望了望陶巅,又望了望孙骢,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只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又轻又沉,像是落了层厚灰。
斜对过一间牢室里,一个中年汉子正蹲在地上,正用手抠着墙缝里的青苔。
他身着的囚服前襟破了个洞,露出里头的旧中衣,料子很不错,但就是皱巴巴的。见孙骢陪着人进来,他猛地停了手,抬头望过来,眼里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警惕,随即又慢慢化成了无奈。他没敢说话,只是把身子往墙根又挪了挪,仿佛想把自己藏进那片浓黑的阴影里。
“侯爷当心,这狱道滑。”孙骢见陶巅停在一间牢室外,忙低声提醒。那牢里关着个年轻书生模样的人,他正缩在草堆里,怀里抱着本书,书页被潮气洇得发皱,边角都烂了。听见“侯爷”二字,身子猛地一颤,书“啪”地掉在地上。慌忙去捡时,手指却颤抖得得厉害,半晌都没能捏住书卷。
陶巅没说话,目光扫过牢里的景象:墙根堆着些干草,草里混着泥块;地上有个破瓦罐,里面剩着些浑浊的水;角落里放着个便桶,臭气顺着栅栏缝飘出来,混着霉味,呛得人嗓子发紧。
偶尔几只老鼠不慌不忙地走过,那稻草上还能看见明显正在爬行的吸血小生物。
孙骢在陶巅的耳边旁轻声道:“侯爷,前头还有几间……”
“不必了。”陶巅转身往外走,靴底踩过地上的草屑,发出细碎的声响。牢里静了些,只有几个人低低的咳嗽声,还有远处不知谁的叹息。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望了眼,只见那些囚影或坐或站,都缩在各自的方寸之地,死气沉沉的,那气氛与这牢狱的潮气缠在一处,闷得人心里发堵。
“孙大人,”陶巅收回目光,声音平平,“孙大人,我这人有洁癖,别说人了,平时连牛马狗都鸡鸭鹅都让人给洗的干干净净的。
你这里这么脏,都把我给熏到了,感觉不是那么好啊。能让他们都洗漱干净吗?不然我带着他们走,就像带着几百只马桶似的,臭都臭死了。”
孙骢一愣,刚要应声,又听陶巅补了句:“打扫什么的你不用愁,相应的东西我给你个方子,可以让人去药铺或其他铺子里面买。”
说罢他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写有清洁杀虫粉配方及其操作流程的册子递给了孙骢。能省下说话的地方,陶巅就一定不会废话。
孙骢赶快应是,打开册子飞速地扫描了几眼。
只见上面写到:此药者,名为除秽散,专为秽浊之境而制也。可杂于沙砾或锯屑之中而用之,兼具强力涤垢、除毒、灭虫、防霉之能。
除秽散:皂角粉三成,木炭粉两成,百部粉一成、苦谏皮粉与艾叶粉对等,合为一成。黄柏粉一成 ,生石灰粉。
具体成分功用,列之如下
皂角之粉(三成):乃天然之表活剂也,力能分脂解垢。
木炭之粉(二成):善吸异味、湿气及有机之秽。
杀虫驱虫之组分:
除虫菊之粉(一成五):触之则毙蟑螂、跳蚤、虱子(虽具之奇毒,然于小兽无害也)。
苦参之粉(一成):含苦参之碱,能驱螨虫、蚊蝇。
抗菌防霉之组分:
艾叶之粉(一成):广谱抗菌,可抑邪毒之生。
黄柏之粉(一成):含小檗之碱,能抗邪毒。
增效之剂:
生石灰之粉(五成):能燥环境,蚀虫之卵(用前必确环境之通风也)。
用时需分两步:
其一:取皂角三两,曝干研末,罗细如尘;复以苦参、艾叶各半之,同捣筛匀。每用三钱匕,混沙砾中,洒扫秽处,候半日,涤去。
(取三两皂角,晒干研磨成粉,过筛至细如尘埃;再加入苦参、艾叶各一半剂量,共捣匀过筛。每次取三药匙,混入沙中,撒扫污秽处,静置一时辰,后扫刷除净。)
其二:以百部末三成,合炭灰七分,搅令相得。布于壁角虫穴,虫触之即毙。
(将百部粉三成,混合七成炭灰,搅拌均匀。撒在墙角虫洞处,虫蚁接触后即死。)
作用:可吸附、摩擦以涤垢,兼以药毒之杀虫。
潮湿或干燥之境,皆有效验(木炭吸湿,石灰致燥)。
若欲增其香韵,可添五分?薄荷之粉?或?丁香之粉?(兼有驱虫之效)。
孙骢看完这本册子刚想出声,陶巅就又说道:“我约莫着你这刑部大狱大概约有个24亩有余(15,000平方米),那这种药粉就需要1500斤,其中皂角粉450斤,草木灰750斤,百部粉220斤,艾叶粉25斤,总共需银10两左右。;另外给我再买100斤艾草,待到全部收拾干净以后,带着这群囚犯在内,用浓烟给我闷一刻钟。
侯爷我家大业大的,也差不了你这10两银子。来,拿着,这20两银子,赶快让你的人动起来。记住,一定把这些要跟我走的杂碎洗得干干净净的。
好了,派几个人跟我走,去取那给他们穿得靛蓝短打衣服。”
说完,他便在心里对清灵道:“清灵,把那个可以除湿去菌的地宫细菌给我布置在这大牢中。老子可不想下回再来的时候被熏死,踏马的这群垃圾,闻着太恶心了!
还有,他不让我杀我就不杀了?呵呵,这大狱之中所有的人命活该都是我的,你看我怎么挨个儿地给那些该砍头的埋针的。既然能为我提供一次魂力值,也算是对我有益,那我就给他们用个郡主的心痹之毒好了。”
“好~~~全天下就你最矫情。50魂力值。”清灵的语气中明显就带上了些许鄙视。
陶巅也不理他,在孙骢带着欣喜的声声恭维下,一路装作巡视那些囚犯,可实际上将带不走的人全都给射入了毒针。
事毕,他谁也没搭理,带着6个被孙骢指派出来的衙役和刑部出的两辆马车就一路走到了自己的铺子前面。
开了一个铺子,陶巅径直走入到后院,又打开一间仓库的锁头,便命那些人将5000套棉麻混纺的老粗布靛蓝衣裤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