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露营回来的第二天清晨,斯内普是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的。
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也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灼痛。
勉强撑起身子,他伸手就想要去拿床头柜上的退烧药剂,可指尖却在半空中被另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握住。
“别动。”
温之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温和中带着晨起时特有的低哑。
他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半跪在床边,掌心轻轻贴着斯内普滚烫的额头。
斯内普皱眉,下意识就想要挥开他的手:“我自己……”
可话未说完,他就又一次的被对方不容拒绝的按回了床上。
枕头上,柔软的羽绒随着动作陷下去一小块,斯内普的眼前一阵眩晕,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温之余动作很轻,像是怕他难受。
把人放回床上,他下了床,光着脚往楼下的浴室走。
不一会,他再次回到卧室,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
轻柔的将打湿的毛巾敷在斯内普发烫的额头上,指尖不经意擦过对方汗湿的鬓角。
“你昨晚不该淋那场雨。”温之余收回手,魔咒的反馈告诉了他答案,“三十九度二。”
面对他的埋怨,斯内普闭着眼没说话。
他现在浑身发软,苍白的脸上还泛着明显不太正常的潮红。
微长的黑发黏在他的颈侧,衬得那处的皮肤愈发惨白。
温之余叹了口气,转身去拿魔药。
随着他的捣鼓,玻璃瓶相碰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斯内普皱了皱眉,烦躁的踢了被子一脚。
片刻后,温之余回到床边,手里还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药水。
看着被踢得凌乱的被子,他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顺手将药水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朝着人微微俯身。
他一手穿过斯内普汗湿的后背,一手扶住他的肩膀,两人的头发在肩上缠绕,最后小心翼翼地将人抱起来靠在床头。
预备离开时,斯内普轻轻的咬了下他的耳垂,舌尖将耳坠挑得都晃了晃。
“别乱动。”温之余低声说,顺手捞过一旁的靠枕垫在斯内普腰后。
“你这样踢被子,烧什么时候才能退?”
麻烦。
斯内普皱眉,闭着眼任由他摆布,苍白的脸上依旧泛着病态的潮红。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眉头紧锁,显然很不舒服。
离开时,温之余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滚烫的颈侧,触到了一片湿冷的汗意。
“喝药吧。”温之余端起药水,递到他唇边,“温度刚好。”
异样的触感让斯内普微微睁开眼,灰黑色的瞳孔因高热而显得有些涣散。
他盯着那杯药水看了两秒,最终偏了偏头,不是特别愿意喝。
他自己做的魔药他自己知道,这管药剂一定会杀死他的味觉。
看他一副抗拒的样子,温之余忍不住的低笑了一声。
紧接着,他晃了晃手中的药杯,紫红色的药液在灯光下荡漾着莹润的光泽。
“这个不苦,”他放轻声音,像哄小孩似的哄着魔药大师喝药。
“我加了三滴蜂蜜酒,还有一小撮薄荷叶。”
斯内普眯起眼,显然不信。
温之余又笑了笑,自己仰头缓慢的喝了一口。
他的喉结滚动,舌尖轻轻舔过唇角,然后冲斯内普眨了眨眼:“看?甜的。”
表情没有变化。
但这个举动让斯内普的眉头皱得更紧。
他盯着温之余湿润的唇看了两秒,终于还是妥协般地微微张开了嘴。
“非常好,”温之余笑着将杯沿贴到他唇边,另一只手轻轻托住他的后颈,“慢慢喝。”
他喂得很慢,等着斯内普适应节奏。
而药水也确实如温之余所说,带着蜂蜜的甜香和薄荷的清凉。
斯内普小口小口地咽着,身体的高热让他的吞咽变得有些困难,喉结每次滚动时都带着细微的颤抖。
温之余看着心疼,声音也放得更柔,“还剩最后一点。”
那声线里带着一丝沙哑的温柔,尾音微微下沉,像一片羽毛缓缓落在水面。
斯内普最无法抗拒的就是这样的语调。
他抬眼看了看正专心喂自己喝药的男人,睫毛微微颤了颤。
“喝完就让你睡。”温之余又说。
高热让斯内普的感官变得有些迟钝,但这声音却格外清晰地钻进耳膜,让人心思微乱。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下颌,却又在温之余拇指抚上他喉结的瞬间放松下来。
“……闭嘴。”
生病后的声音比平时哑得更加厉害,但里面却连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妥协。
温之余低笑,呼出的气息拂过对方发烫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魔药大师闭着眼,任由对方托着他的后颈,将最后一口药喂进他的嘴里。
而当那一滴药液滑入喉咙时,斯内普如释重负地闭上了眼。
温之余顺手用指腹擦去他唇角的水光,转而把空杯再次放置在床头柜上。
随后,他一手托着斯内普的后脑,一手扶着他的肩膀,缓缓的,又将他放回到枕头上睡下。
对方的黑发散开在深色的枕套上,无端的交融着。
高烧让魔药大师的呼吸即使是躺下了也仍旧有些急促,他的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并不舒服。
温之余伸手,指尖轻轻拨开黏在他颈侧的发丝,又接着替他理了理汗湿的衣领。
最后拿着帕子一点一点的擦净。
“睡吧,”温之余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他的睡意,“我在这儿。”
他拉过被子,仔细地盖到斯内普的肩膀处,指尖不经意的蹭过对方滚烫的锁骨。
斯内普的睫毛颤了颤,但终究没打算睁眼,他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无意识地寻找更为舒适的姿势。
温之余的指尖顿住,随即轻轻抚平被角,确保着没有一丝冷风能钻进去。
睡吧。
安心的睡。
没有什么能够越过我伤害到你。
“我保证,”他低声说,声音柔和得几乎不像他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为惧。”
他知道,当五月的花瓣坠地时,命运的丝线会将魔药大师牵引着离开人世。
混乱的战场,苍白的语言,还有那仿佛有着漫无边际的血迹。
它们会带走他,
带走他,像夜风卷走的最后一抹药香。
可少年固执的攥紧时光——
他在身体里熬煮星辰,
把符文绣成伤疤,
甚至偷来即将消散的灵魂,
只为浇灌那句
无法言之于口的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