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欢她？
这样一句直白的问题，总让人惊慌。
林淮神情愣了一下，眼神似有躲闪之意，但很快转变消失，其他几人视线紧紧盯着他，一脸期待他会怎么说。
不过半分钟沉默，他敛起一抹笑，“是……”
“他暗恋人家。”
张羡大为震惊，不可思议地看着韩煜，“昂？他暗恋啊？”
他目光转向林淮，“你这暗恋恋的跟明恋有什么区别？？”
“嚯～”叶琰了然笑笑，“看来我预感的没错，你喜欢她。”
林淮很是淡定地笑了，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
“很明显吗？我以为我掩饰的很好。”
叶琰勾唇笑着摇头，“不明显，我猜的。”
“天啊，你这样优秀的人竟然搞暗恋？”
安阳感到很意外，哪有暗恋光明正大跟人家女生走在一起的？安阳用平静地口吻诉说自己的观点：
“暗恋难道不是觉得对方无论学习还是什么都很优秀，自己比较差一些。对方耀眼，自己黯淡，然后就会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默默关注着ta就好了。”
“我只想远远看你一眼，”张羡接话，“不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啊，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心思啊，暗恋不就是在阴暗里爬行吗？”
安阳笑着推了一下他，转头对林淮说：“我看你也没有自卑啊？”
“我其实有点自卑。”
“啊？”
“啊？！”
“就你，有什么好自卑的？”叶琰很是不理解，他本身就不差，自卑的点在哪？？
看着他们一个个震惊的样子，林淮有些哭笑不得，“因为……她很优秀啊，我每次想跟她多些交流，就会问她学习上的问题。从她给我的分析和答案里，我也学到一些。”
“你也不差啊。”张羡给予肯定，“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觉得你是学霸。”
一听到张羡说这话，林淮顿时就笑了，那笑里还隐晦带了一丝反感的意味。
其他人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
一旁的韩煜倒是有所觉察，他视线刚好落在林淮身上，嘴角一扯，迷之微笑般转开视线。
林淮最不喜欢被人说他是学霸了。
“学霸这个标签——”林淮故意停顿一下，看向旁边的四个人，语气舒缓，“还是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标给我，我不太喜欢。”
他很反感别人一说起他，想到的就是“学霸”这个词。
仿佛他的一切努力被抹去，只剩下“学霸”这个壳。
考试成绩是用来检验学习成果的证明，但也不是绝对，可在学校里，成绩是唯一用来判断一个人学习好与不好的标准。但考试失利了，也不能全盘否决自己没有付出努力。
可一旦标上“学霸”称号，就会与成绩挂上钩，别人奉承也好，自我默认也罢，你一次考试成绩靠前，单科第一还是前五，别人就会赞扬你。
哇，他好厉害啊！
这么牛逼！
可你若是在一次考试中失利呢？一次没考好将会面临质疑。
他这次成绩怎么下降那么多？
他不是学霸吗？
还是说，他之前的好成绩是抄来的？
……
“为什么啊？”张羡想也没想，很是直接张口就问。
“因为我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学霸，这世界上的天才很多，但我不是天才，我也是通过后天的努力习得现在的成就。”
“就像你说的，我是学霸。在学校里衡量一个人是不是成绩好或是不好，无非三种，学霸、学渣、不是学霸也不是学渣。”
“最常用的衡量方法就是成绩，但也仅仅是成绩，而我的成绩也不是一直在前五，也不是每次都考得那么好。”
“所以我不喜欢别人说我是学霸，我对我自己的评价，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远远够不到学霸的门槛。”
他不会因为别人说他是学霸而感到自豪，往往这些虚名只会让他感到压力。
林淮很认真地说：“你们能懂我说的吗？”
张羡的睫毛颤了一下，有些发怵地别开眼想了想，只觉得林淮说的话，他不知道怎么接。
叶琰菲薄的唇开合，“我懂你说的。”
“其实在学校，这些虚名带来的利益并不大，你也不用去过分在意它，做自己就好。”安阳说，“别人的想法我们无法左右，他们怎么说那也是他们对你的浅薄认知，他又不了解你，说的话也是他片面之词，就更没必要去在意啦！”
“是这个道理。”林淮缓缓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和萧雨婷有关的事情，不禁叹气一声，“我倒没有太在意这些，可雨婷……因为上次的事，她受到了点影响，关键因素在我。”
张羡道：“这有什么，你跟她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
“欸对了，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叶琰声线低缓，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单方面喜欢她？还是——”他停顿下来，后面的话没说。
“对哦，她知道你喜欢她吗？”张羡灵光一现，倏然意识到一点，他有几次看到他们走一起，还以为是情侣呢，可韩煜说暗恋？
那不就是没在一起了？
林淮闻言，低垂着眉眼，沉默一分钟后，他抬起头，随即摇头：“不知道。”
这里的不知道，
是他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他喜欢她；
还是她不知道他喜欢她。
或是二者都有。
“哦。”张羡表情略有失望。
安阳笑着调侃一句，“上次有看到你们一起出学校，还以为你们在一起了。”
“那你什么时候跟她告白啊？”叶琰直截了当，语气中带着点轻佻。
“呃……”林淮被问住，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啊对啊，暗恋啥的，说出来不就明恋了嘛！”张羡失望之色一下子转变，脸上写满了激动。
“什么叫说出来就是明恋啊……”林淮无奈笑了笑，“唉～不好说出口，怕她拒绝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张羡愣了一下，“这……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会的。”林淮斩钉截铁地说，“她什么性子，我多少了解一点，别人我不知道，但她肯定会拒绝。”
而且萧雨婷不喜欢他。
是他单方面喜欢着她，而她毫不知情。
张羡“啧”了声，道；“怎么会呢？我看你们就很般配啊，有一个词叫什么来着？”
“有什么，什么来着……”他绞尽脑汁地想，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
“是有夫妻相？”
“对！”张羡说，“对对对，就是夫妻相！”
叶琰不过顺口一说，结果真让他说中了。
“喔～～”安阳英俊的脸上露出一副“原来此如”的表情，笑得格外惹眼，“夫妻相啊，其实我也觉得你们很登对。”
“是吧？！我就说嘛！”张羡特傲娇地说，语气里尽是被人肯定的得意。
“你们……”林淮略微一皱眉，动了动嘴唇，语气似有些急，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了，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双手掩面笑了出来。
“欸～你脸红了？”正对着他的叶琰调笑一句，还故意凑近想看一下他的脸。
看一下是不是真的脸红了。
张羡和安阳闻言，目光炯炯地落在他脸上，仿佛发现了新大陆，想看一眼。
安阳道：“你真脸红了！”
“别不好意思啦～”张羡凑到他跟前，噗嗤笑着说，“现在知道你脸皮薄了。”
坐在一旁的江忱，冷若寒潭的脸上也露出浅笑。
韩煜看着他们三个就这么把林淮说害羞了，被他们的情绪感染到，笑着摇头。
林淮拿开撑在桌上的手，气得脸色发红，用冷厉的眼神扫射他们，“哼”了一声，“你们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
末了他又说道：“我喜欢她的事，你们不能跟任何人讲，听到了没有。”
“好嘞！”张羡说。
“放心，不会乱说。”叶琰说。
“嗯，这是肯定的。”安阳说，“那你什么时候跟她表明心意，难道就这样下去，万一有别人也喜欢她呢？”
林淮默了良久，轻笑着开口：“等毕业之后吧。要是现在说，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拒绝。”
“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她对我没那个心思。”
萧雨婷很不喜欢被人误会，尤其是误会她和他是情侣的事。
每次被同学当面暗示他们的关系，她表现出来的厌烦，他都清晰地感觉到。
往往那个时候，他都要装作不在意，沉默以对。
*
路上跟张昌利汇合，三个人乘坐电梯到了四楼，语文科组办公室。
芳姐，是他们的班主任，全名叫单田芳。
是一名46岁的中年教师，红框眼镜是她的标配，教学严厉，作业要求严格，尤其是语文需要背诵的课文太多，每到她值班，晚自习就会过来找人背诵，要求同学都背熟。
于是他们班在背书这一块效率很高。
为了显得亲近一些，班上男生先称呼的芳姐，到后面便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办公室里不止一位老师在，张昌利推开门唤了一声，“老师。”
“诶。”单田芳从电脑前抬起头，“先等老师一分钟。”
敲了几下键盘，退出界面，拿起办公桌上的钥匙起身。
“我们现在去二楼，要你们帮老师打扫一下器材室。”
“先扫一遍在拖，桌上的灰也要拿抹布抹一下，搞干净了就可以。”
一边下楼梯，一边听老师安排的内容。
到了二楼拐角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单田芳用钥匙开了门，里面有几张桌椅，大型的木桌搁在中间，几把椅子靠近桌边。
里面还有两个柜子，柜子里装了好多资料书籍。后面的窗户是锁上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到墙上，呈现出一道弧线。
“你们待会没比赛了吧？”
“没了老师。”张昌利回答。
“这里有扫把，拖把厕所里有……”单田芳指着室内陈设兀自说了一堆，他们在她身后“嗯”声连连。
“雨婷，扫完之后把门锁上，拿钥匙给老师。”话落递钥匙给萧雨婷。
萧雨婷伸手接，“知道了老师。”
“你们有什么想喝的吗？”
“我什么都喝啊老师！”张昌利很是积极，“老师你要请我们吗？”
“请啊，你们帮了老师的忙，当然要请了。”单田芳说，“要不这样吧，我转钱给雨婷，你们想喝什么自己去买吧。”
“好嘞，谢谢老师。”张昌利说。
“好，老师先上去忙了。”
看着老师消失在楼梯口，萧雨婷进去拿了一把扫把，对张昌利道：“我们扫地，你拖地。”
张昌利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也行吧，那这些桌子你们擦？”
“想得美，一起！”夏为竹拿着扫把怼着他。
张昌利连后退两步，“行吧行吧，一起就一起。”
没一会儿，萧雨婷就收到老师发来的转账。
当看到老师发来的转账信息时，她瞳孔一怔，把手机举给他们看，“老师转了八十。”
夏为竹凑过来看了下，“有点多了呀。”
下面还有一条消息——不够再跟老师说。
“蛙趣，一杯水而已，能花多少钱。”张昌利试探性询问，“要不我们分了吧？”
夏为竹道：“我看可以，想喝什么自己去买。”
“那好。”萧雨婷点头，也觉得这个解决方法可行，点了收款，编辑一条信息发过去。
【萧雨婷】：够的，谢谢老师〔爱心〕
清扫完毕，张昌利跑校外去了。
萧雨婷和夏为竹到了格物楼，这里几乎没什么人来。
一楼卫生间。
萧雨婷从隔间出来，看到夏为竹立在洗手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雨婷，我脸上又冒了一颗痘。”
“唉呀，一颗痘而已，过段时间就自己消了。”萧雨婷走到洗手台洗手。
“啊……”夏为竹噘着嘴，望着镜子里的萧雨婷，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她斟酌了一下言辞，鼓起勇气问道：“雨婷。”
“嗯？”
“你为什么要发火啊？”夏为竹看着她。
萧雨婷没有立即回答，长睫毛低垂下来，丹凤眼里多了一丝看不明的情绪。
她吐出一句，“我们到教室里说吧。”
阶梯教室1就隔着一面墙，进去之后门没关，找了个位置坐下，夏为竹坐她旁边，俩人之间隔着一个空位。
夏为竹侧着上半身，一只手支着下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你说吧。”
萧雨婷双臂搭在一起放到桌上，头枕在上面，静默几秒后，缓缓开口。
“就是测一百米的时候找不到人，那时就有些火气了，后面跑完二百，你不是给我买了奶茶么，林淮他突然就说‘小心肚子疼’这样的话，当时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说话也有些冲。”
“说完之后，我就意识到语气不对，怪我没管住自己的嘴。”
“哦，只是这样吗？”夏为竹问。
萧雨婷点了点头。
“其实……真正让你发火的原因不是测一百找不到人，也不是林淮说的那句话，”夏为竹顿了两秒后，很是认真地阐述事实，“而是因为上次传的八卦事件，而你对林淮发火，也是因为他是八卦里的当事人，他很不巧地触碰到你敏感的话题，对吗？”
萧雨婷眼睛盯着桌角，两秒后，坐起来按了一下手臂，嗓音清冷，“嗯，是这样的。”
“我这些天确实情绪不稳定，有一部分原因是那件事，还有一部分是学习上的。”
“我知道你很反感别人暗戳戳议论你们的事，”夏为竹点头说，“那些话我们就当是个屁！风一吹就淡了，不搭理，省了心烦！你可是我的心肝，哪能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破事伤神啊！我呸！”
夏为竹一番话说完，萧雨婷忍不住大笑出声，伸手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你啊你，还是这么会说话，我缓两天就好了。”
心口郁积的气一下子就通了，她思忖良久，最后又觉得胆怯，瓮声瓮气地说：
“我还要给林淮道歉，我有好几次因为其他原因，总是莫名的把火气撒他身上，他应该也有察觉，感觉挺对不起他的，仔细想想，他也没做错什么。”
“啊……？那你还是跟他道个歉吧。”
“我看他那时候表情还挺委屈的。”夏为竹拍了拍她的后肩，“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