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记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少废话,赶紧去打水!他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你说任你说,我听算我输”,一副“我就是要折腾你,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孙玄看着吴书记这副“无赖”样,算是彻底没辙了,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提着空暖水瓶,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
刚拉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吴书记的秘书正站在门外,显然是在随时等候吩咐。
秘书一看见孙玄手里提着的那个明显是空着的暖水瓶,再联想到刚才里面隐约的对话,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孙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笑什么笑?帮凶!”
秘书赶紧捂住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孙玄也懒得理他,提着空暖水瓶,认命地下了楼,朝着县政府食堂的方向走去。
在食堂工作人员同样带着几分好奇和好笑的目光中,他将暖水瓶灌满开水,然后又吭哧吭哧地提着这沉甸甸的瓶子,返回了吴书记的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孙玄严格按照“指示”,从左边第二个罐子里取出茶叶,放入茶杯,然后小心翼翼地只倒了半杯开水进去,不多不少,正好半杯。
他将这杯“特供半杯茶”恭敬地放到吴书记面前。
“吴叔,您的茶,半杯,请慢用。”孙玄完成任务,就准备开溜,“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工作了?”
哪知道吴书记根本不接他这个茬,他刚转身,吴书记慢悠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嗯?你小子干嘛去?我让你走了吗?”
孙玄心里叫苦,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脱身。
他连忙转过身,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吴叔,您看,茶也给您泡好了,我科里真还有点文件没处理完,挺急的……”
吴书记根本不信他的鬼话,直接祭出了“杀手锏”,慢条斯理地说道:
“哦?工作啊?行,你去吧。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孙玄同志,你要是现在敢走出这个门,以后……这请假条什么的,我可就得好好斟酌斟酌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地上你的班比较好。”
这话简直就是捏住了孙玄的命门!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拴在办公室里天天打卡上班。吴书记这话,分明就是威胁!
孙玄一听,顿时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他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走回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命地说道:“行……吴叔,您狠!我听您的,我不走了……您还有什么指示?”
吴书记看着他那副吃瘪的样子,心里别提多舒畅了,脸上却还是那副严肃样,指了指暖水瓶:“嗯,坐着吧。这茶……好像味道有点淡了。”
孙玄:“………”
于是,接下来的一整个上午,孙玄就成了吴书记办公室的“专职茶童”。
吴书记一会儿说茶凉了,让他去续点热水(还是半杯);一会儿说茶叶泡开了没味了,让他重新换一杯(依旧是半杯);一会儿又说嘴里没味,想喝点浓的……
孙玄就在“泡半杯茶——端过去——吴书记慢悠悠喝完——再去泡半杯茶”这个循环里,度过了一个无比“充实”的上午。
吴书记这一上午,光是厕所就跑了四趟!每次从厕所回来,看着孙玄那生无可恋的表情,他眼里的笑意就加深一分。
快到中午下班的时候,吴书记又一次从厕所回来,神清气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瘫在沙发上、眼神呆滞的孙玄,终于大发慈悲,笑着挥挥手:
“行了,小子,看你今天表现还不错,回去忙你的工作去吧,我这边暂时不需要你了。”
孙玄如同听到了大赦令,有气无力地站起身,用一种近乎咏叹调的、带着浓浓“感激”之情的语气说道:“谢谢吴叔……吴叔您人可真好……您真是个……大好人啊……”
吴书记看着他这副模样,再也忍不住,靠在椅背上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孙玄就站在那里,一脸麻木地看着他笑,仿佛在说:你笑吧,尽情地笑吧,我就当是为昨天的“嚣张”还债了。
吴书记笑够了,抹了抹眼角,这才说道:“滚蛋吧!下午准你早点下班,然后直接去家里,给你吴奶奶准备寿宴去!要是耽误了,唯你是问!”
孙玄这才精神一振,连忙点头:“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他如蒙大赦般逃离了吴书记的办公室。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孙玄回想起这一上午的“茶童”生涯,再想想昨天自己在吴家是如何“作威作福”,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唉!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这“现世报”来得也太快了点!
孙玄几乎是拖着脚步回到采购科办公室的。
一进门,他就像一摊软泥似的,直接瘫倒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闭上眼睛,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这一上午的精神折磨,比让他去扛大包还累。
同事兼好哥们王二林正好从他旁边经过,看到他这副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的模样,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玄子,你这一上午是跑哪儿去了?干啥重体力活了?咋累成这熊样了?跟刚从河里捞上来似的。”
孙玄连眼皮都懒得抬,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他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别人自己一上午啥正事没干,光在县委书记办公室扮演“专职茶童”,泡了不下十杯“半杯茶”,还被迫欣赏领导上了四趟厕所吧?
这要是传出去,他孙玄的脸还要不要了?吴书记的脸还要不要了?
他只好含糊其辞地敷衍道:“没事,二林哥……就是上午……嗯……干了点活儿,有点乏了,歇一会儿就好,歇一会儿就好……”
王二林看他确实一副疲惫不堪、不欲多言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好奇,但也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行,那你好好歇着吧,今天科里没啥急事,老大(指刘勇)也没在。”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还不知道刘勇即将升官,这件事现在还没有出文件呢,刘勇的口风也是特别的严实。
孙玄含糊地应了一声,连点头的力气都省了。
他就那么瘫在椅子上,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缓一缓被吴书记“摧残”过的心灵和肉体。
然而,或许是因为精神一上午都处于一种高度“戒备”和“无奈”的状态,一旦松弛下来,强烈的困意便如同潮水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