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乱象
周云与郭黑子坐在听轩茶楼二楼，面前的茶盏升腾着袅袅热气，两人一边浅酌，一边低声谈论着黑云卫的安排。
这二楼位置绝佳，视野开阔，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街道两旁的摊贩扯着嗓子吆喝，此起彼伏，声声入耳。
突然，一阵喧闹声从街道前方猛地传来。
原本还在卖力吆喝的摊贩们，像是听到了什么紧急集合哨声，瞬间停住了叫嚷，动作麻溜地收拾起跟前的摊位。
一些摊位轻便，或是手脚麻利的人，已经急匆匆挑起货担，脚步匆匆地朝着另一头快步离去。
眨眼间，原本还算平静热闹的街面，一下子变得嘈杂不堪，路上的行人也都加快了脚步，神色匆匆。
周云见状，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满心疑惑地探着头，使劲望向喧闹的前方，心里直犯嘀咕：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这一幕，就像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大门，让他想起穿越前，还没去当兵的时候，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场景。
那时候，也是经常能看到摊贩被城市管理者追得到处跑，鸡飞狗跳的。
有好几次，他正优哉游哉地在街上闲逛呢，冷不丁就瞧见一溜摊贩车，像一群受了惊的鸭子，排着队从他眼前快速闪过，后面是紧追不舍的汽车，那场面，真叫一个“壮观”。
当时街道上的路人，都抱着一种复杂又无奈的心情，看着这一切，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影，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没想到，在这几百年前的明末时期，他又一次目睹了如此似曾相识的景象，那些穿越前的记忆，就像潮水一般，汹涌地涌了回来。
“这是作孽啊！这些青皮又来了，唉！” 一声饱含无奈的叹息，在周云身旁不远处悠悠响起。
这叹息声，瞬间惊醒了沉浸在回忆中的周云。
他赶忙转过头，只见是茶楼的店小二，忙抬手招了招，把这小二叫了过来，问道：“伙计，外面这街道是出啥事了？大家咋都心急火燎地跑呢？”
店小二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伸手把肩头的布巾拿了下来，捏在手里，听到周云的问话，先是客气地说道：“影响了客官用茶，要不我帮几位换张靠里的位置？”
一旁的郭黑子转过头，问道：“这倒不用，就是想问问外面这是咋回事？”
“唉！”店小二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这世道，讨生活可真不容易啊！这南京城，从明朝到清朝，又到现在的夏朝，朝廷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些青皮混混，一直都在，甚至比前明的时候还嚣张跋扈、心狠手辣。”
周云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哦！伙计，你给咱详细说说，到底是咋回事？”
“这……客官请用茶，我也就是一时嘴快，多嘴了，呵呵！”店小二一听这话，却突然打住了，脸上露出一丝犹豫，转身就想走。
“伙计且慢！”周云见状，急忙叫住店小二，朝着郭黑子使了个眼色。
郭黑子心领神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子，“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
那店小二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眼里闪过一道亮光。
他麻利地伸手，一把将桌面上的银子收了起来，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道：“想来客官是外地人，跟你们说说也没啥要紧的。”
他又转头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了一圈，才接着说道：“这南京市面上，从弘光朝那会开始，就有几帮势力，专门在街面上收常例钱。
说是常例钱，说白了，就是保护费，不管是商户还是摊贩，都得交。
很多摊贩一大早刚进城摆好摊，他们就立马就来了，逼着人家交常例钱。
要是拿不出钱，他们就直接动手把货物搬走；要是敢阻拦反抗，那可就惨了，一顿暴打是少不了的，打完了，货物还是得被拿走。
我们这些商户，原来有几家不服气，起来反抗，结果呢，一夜之间，老板全都被扔到秦淮河里去了。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反抗了，只能乖乖交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
唉！原本还以为改朝换代了，这帮人能收敛点，或者被官府整治打击一下，结果呢？啥用都没有，反倒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了。”
周云听了，追问道：“那在这几朝，就没人管管这事吗？”
“管？”店小二一听，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说：“弘光朝的时候，官府先是派巡检来收一遍税，说是要上缴朝廷；
紧接着，衙役又来收一遍税，说是上缴官府；
然后呢，兵爷也来凑个热闹，说要上缴军队。
你要是跟他们说地痞流氓收常例钱这事，他们就会说，这得找应天府，不归他们管。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简直就是互相推诿，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猴耍。”
周云接着问：“那清廷来了以后呢？”
店小二听了，朝着一边 “呸” 了一声，满脸厌恶地说：“清廷那帮人，更是猪狗不如。
一来就查账，说要商户账面的三成交给他们当月奉钱。
连这些青皮混混也得交，他们为了凑钱，就变本加厉地盘剥我们这些小商贩。
至于现在的这个夏朝嘛……”
店小二说到这儿，再次小心翼翼地转头环顾四周，把声音压得更低，跟蚊子嗡嗡似的，“这夏朝占领南京城都这么久了，连个能管事的人都看不到，完全就是个草台班子，乱糟糟的。
这些夏军在这南京能待几天都不知道，这些青皮混混可不就更加无法无天了嘛。”
周云听后，心里一阵苦笑，没想到自己建立的夏朝，在这南京城中，竟然是这么个糟糕的形象。
这南京城中的官吏，自己用了一部分低级别的，大部分都不太想用，都是些前明的旧官吏，思想陈旧且在这江南之地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很难管理。
就想着从别处调来应天府知府后，再让他来安排挑选任用。
现在看来，这边的官员任用不能再拖了，不仅是南京，连南直隶其他地方都得赶紧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