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九龙城寨,由原来的老佛爷一家独大,变成了三大天王共同执掌。城寨的一系列的势力,
而老佛爷也便消失在了整个九龙城寨,没有人再见过老佛爷这个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泳池边的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老佛爷那充满血腥气味的辉煌起家史,和那锥心刺骨的灭门惨剧所带来的强烈冲击,
让这片奢华的泳池角落,仿佛都染上了一层,腐朽与死亡的灰败气息。
藤椅里,老佛爷像一截被烧枯的老树,抱着那半瓶皇家礼炮,酒气浑浊了他的口齿,却没能浑浊他眼中的刻骨苍凉。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拉动的沉重喘息,整个人深陷在死寂般的回忆中。
良久。那沉重浑浊的喘息才平复了少许。老佛爷抬起那沉重的、布满血丝和浊气的枯黄眼珠,目光越过闪耀的金条,
没有聚焦在任何人身上,仿佛在看泳池水面下深不可测的幽暗。
他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容却如同濒死野兽的痉挛。呵呵……等死?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啊……”
他干枯的手指死死抠进藤条里,关节咯咯作响。十几年了?还是十五年?妈的……记不清了……就在我以为……
我已经烂透、臭透,连野狗都嫌弃不来找食儿的时候…他!陈!志!坤!这条我当年看他可怜,赏了他一条看门狗道混饭吃的……小瘪三!人模狗样地……找上了我那破报摊!”
老佛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踩了尾巴的毒蛇般的嘶鸣,刺耳难听!他后面还跟着个人!
一个细皮嫩肉、打扮得像富家少爷、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小后生!:
老佛爷?不认识?老佛爷!您老就别装啦!看看!您好好看看他!像不像您?像不像当年…… 被您狠心抛在江浙乡下码头那个……唱小曲的相好?
老佛爷模仿着陈志坤那带着戏谑,和威胁的腔调,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王八蛋!狗娘养的杂种!老子当时恨不得……一把掐死眼前这个小杂种!更想把陈志坤剁碎了喂狗!
那贱人的儿子? 狗屁!当年老子给她留了够开个小铺子的钱!她跟船跑了的消息……老子早他妈知道了!
那贱货!生得出这么人模狗样的崽儿?当老子瞎吗?”
“结果呢?结果呢?陈志坤那王八蛋!当着我的面!慢条斯理地……”老佛爷咬牙切齿,声音都在打颤:
掏出了两张……印着红戳、盖着‘港大附属玛丽医院’钢印的……dNA血缘鉴定报告书!血淋淋的‘亲子’认定!99.99%!真他妈够高的!
还有一份,这小崽子的那个不到两岁的儿子的,脐带血基因对照!一样!全他妈匹配上了!白纸黑字!盖章戳印!
你说它是假的?我都…他妈的信了!” 他喉咙里发出绝望的低吼,如同被陷阱咬断腿的老狼!
“我的儿子!亲孙子啊!我那三个老婆!七个子女!那晚死绝了!我本以为……血脉断了!所以心也早死了!
老佛爷猛地攥住自己胸口,那肮脏的破布衣服,用力到要将心脏都抠出来!枯瘦的手背上,血管狰狞如同扭曲的蚯蚓:
结果老天爷!老天爷他妈的还没玩够我!告诉我……外面!还他妈有我的种?我的亲孙子?”
那一刻……我就像个……溺水了三十年的人!好不容易才躺平沉底!认命等死!
突然……被人一把揪出水面!还没呼吸上一口新鲜气!他妈的一盆滚油!照着心窝子就泼下来!烫得你……魂都飞了!”
“龙爷……你说……你说老子还能怎么办?”
他陡然转头,那双布满血丝、浑浊却又燃烧着疯狂不甘的眸子,死死盯住王龙,嘶哑地吼问:
我老佛爷!一把老骨头!一条烂命!
早他妈该在十年前那场火里……烧成灰了!多活这些年……都是他妈的白捡的!不值钱!可那孩子!那个流着我的血……还没学会叫‘阿爷’的小崽子!
他……他凭什么?凭什么就落在陈志坤那满嘴流油、心肠比砒霜还毒的杂种手里?” 他脸上的肌肉因暴怒而扭曲变形,如同恶鬼!
我不做‘老佛爷’? 行!我可以永远当那个卖报的聋老头!可我要是不拾起,当年‘老佛爷’剩下的那点破烂根须
不帮他陈志坤!不跟他搭伙……去对付肥仔坤那个,只会玩女人屁用没有的蠢货!不让他在九龙城寨,拿到足够分量的‘话语权’!
那个小崽子……还有他那个连爹都稀里糊涂的小爹…下一刻……就会被陈志坤像摁死蚂蚁一样!扔进维多利亚港填海!连泡泡都不会冒一个!”
老佛爷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浑浊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王龙:龙爷!你说!你要是我!你会不会选择回到这烂泥坑里?
顶着‘老佛爷’这个早该埋进土里的名头!像个扯线木偶一样!被陈志坤这狗杂种拿捏着? 在暗地里帮他算计?
只为了……只为了搏一个……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撕票的…认祖归宗?”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耗尽了他所有的生命之火。死死扣紧藤椅的手指颓然松开。他不再看王龙,不再看任何人。
只是艰难地、极其费力地抬起那酒瓶,对准自己干裂的嘴。瓶口悬空。浑浊的酒液,如同他这迟暮之年最后的、苦涩的泪流。
无声倾泻。浇了他满头满脸。酒液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流下,和他那身破旧肮脏的报摊衣服混在一起。
分不清哪是威士忌的琥珀金黄,哪是他命运的……血泪污泥。人前是佛?是人?不过都是被命运推搡着……走向最后坟茔的……孤魂野鬼罢了。
泳池边的空气,仿佛被老佛爷那血泪交加的嘶吼抽干了。
威士忌顺着他的白发,流进破旧衣领,将那“佛堂烈火”“血脉尽断”的惨烈过往,和他晚年被陈志 坤如牵线木偶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屈辱和挣扎,都糊成了一片狼狈不堪的泥泞。
夕阳的余晖像是冷却的血痂,糊在那一箱闪熠生辉的金条上,也糊在老佛爷那张沟壑纵横、枯槁绝望的脸上。
跛豪脸上的阴鸷更深了,粗粝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根没点燃的古巴雪茄,指关节泛白。
纵横港城半辈子,踩着尸骨打下的地盘?到头来呢?老佛爷的下场,像一面冰冷腐烂的镜子,映照出他心中,某个不愿触碰的角落——
自己身边那个刚学会叫“干爹”的小崽儿?还有他那在老城寨相依为命的阿婆?
这念头一闪而过,便让他如坠冰窟!他下意识地,和其他几个兄弟——吕乐、蒋震、霍震、陈大辉他们一样,将目光投向了藤椅深处的王龙。
王龙依旧靠在那里,身影在阴影和残阳中半明半暗。他没有避开那些探寻、忧虑,甚至带着一丝本能恐惧的目光。指节在藤椅冰凉的金属扶手上轻轻一叩。
“咚!”声音不大,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你们看我做什么?”王龙的声音响起,平淡中透着一种熔岩般的核心温度,“我们端起这碗刀头饭的刹那,命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他缓缓坐直身体,脸上没有任何多余表情,只有一种磐石般的重若千钧:
你们——跛豪、蒋震、吕乐、大辉!还有你们身后喊你们老子、阿爸、丈夫的女人孩子!老子爹娘亲朋的命门七寸!”
王龙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兄弟的脸,字字如同淬火的誓言砸落:——都算在我王龙头上!是老子用骨头撑着这片天,替你们顶着雷!”
他猛地加重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决绝:今天我能坐在这儿!明天,如跛豪连自家兄弟的屋檐都护不住!让你们也落得个……像对面那个老鬼一样的下场的话——”
他下巴朝老佛爷方向猛地一甩!那动作带着冷酷的切割感,“被人捏住软蛋当狗耍?看着血亲死绝却束手无策?”
王龙嘴角咧开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你们还跟着我作甚?不如趁早!回家!关上门!搂着自己婆娘好好过!
或者……找块没人惦记的破地——安安稳稳地!种!红!薯!去!”
“轰!”一股无形的、滚烫的洪流轰然冲散了,泳池边弥漫的血腥悲凉!跛豪攥着雪茄的手指,猛地松开,那根昂贵的茄滚落在地,他却恍若未觉!
吕乐推眼镜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骤然凝固。蒋震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一下!
陈大辉和几个血里来火里去的兄弟,背脊瞬间挺得像标枪!那点因为老佛爷末日而升起的、兔死狐悲的冰冷隐忧,被这霸烈而滚烫的承诺轰然击碎!
心头只剩下一团被点燃的忠义之火!跟龙哥!值!这条命卖得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回藤椅里那滩“烂泥”身上。怜悯?唏嘘?滚蛋吧!现在只有裁决!王龙的声音如同死神递出的最后选项:
“老佛爷!”藤椅里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讲真……老子挺佩服你的。”王龙语气里竟然罕见地,流露出一丝对老江湖宿命的复杂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