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慧素来是体面的。
作为嫡福晋,她必须维护家族颜面和八阿哥的政治形象,所以她纵使打压若兰却也并没有闹得太厉害。
八阿哥喜欢若兰,偏爱若兰,这些明慧都能忍。因为这是他们八王府内部的事情。
但是马尔泰若曦算什么东西。
“姐姐,你怕火吗?”记不清了,可好像就是火吞噬了她的姐姐。
“八阿哥怎的一大早就不在,他人呢?”明玉来得很早,而明慧一副早早等待的模样,显然是昨夜胤禩并未在此安寝的缘故。
梦里好像只有姐姐,姐姐的夫君好像不在。这种夫君偏生姐姐喜欢。
唉,为什么梦一醒来就会忘记呢?
明玉觉得很是苦恼。
“八阿哥有事呢。你又无聊了?若是有谁欺负你,就告诉姐姐,听见没?”
明玉摇了摇头,忽而一本正经道:“姐姐,我以后会保护你的。”
明慧轻笑,看着信誓旦旦的妹妹却并未打击她的信心。
“好,姐姐等着我们明玉保护我。”
明玉在盘算着,自家姐姐美丽端庄,八阿哥凭什么不喜欢她姐姐而是喜欢那个装腔作势的侧福晋,连带着她和马尔泰若曦闹了矛盾,八阿哥也偏向马尔泰若曦。
哼,她一定要让一个比八阿哥厉害的人去管一管他这个好姐夫。
明慧忧愁的看着她的小表情。
心中怅然,明玉小孩子心性,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天真又可笑,可是她竟然舍不得将她拔苗助长。
若是有一天,八阿哥他……无妨,一定会成功的,她郭络罗家总会护得住一个明玉。
明慧眼中的明玉自然是千好万好,可她就像是罂粟,美丽而残忍,恶毒却浅显,高傲且艳丽。但明慧却也没说错,她的确天真的可爱,单纯的令人担忧。
“姐姐,皇上长什么样啊,八阿哥和他像吗?”明玉看着姐姐将自己的红宝石耳坠取了下来,换上金镶翠珠耳环,整套装扮瞬间和谐了许多。
明慧轻呼一口气,那红宝石坠子太醒目了,衬得明玉也越发张扬美丽,一点点的红像是心头血,会直直的刺入人的心间。
所以不是明玉戴着它不好看,而是太好看了。
明玉还小,不需要那么多的目光,那会很危险。
“怎的忽然问起这个问题了。”私底下讨论皇帝的事情明慧向来非常谨慎,“我身为儿媳,怎好私底下评论皇阿玛。”
“姐姐你就告诉我嘛,我还没见过皇上呢。”明玉不肯依,在她心中,能管住八阿哥的就只有他的哥哥们和皇上。
阿哥们常在宫外,总有机会见得到,但皇帝就不一定了。
“皇阿玛自然是雄才大略、威严贤明的君主。”明慧自然知道老爷子不是这样简单的人,但她总不能对着妹妹说老爷子的坏话,这不是她的教养能做出来的事情。
明玉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所以那个被围在人堆堆里看着最凶的老头就是皇上吧。
皇帝也不总是穿龙袍,日常生活中还是有许多常服穿搭的,譬如此时的康熙帝就常穿石青色常服,而非明黄龙袍。
……
他清瘦威严,目光如炬,自带不怒自威的帝王气质,但因为长期习武,身姿挺拔,肩宽背直,虽非魁梧身材,却也不会令人感到过分瘦弱。
鎏金铜鹤香炉中飘着沉水香,烟气在盘龙柱间蜿蜒,将明黄色的帷幔熏得朦胧。
那个明玉心中人堆里看着最凶的老头此刻穿着石青色常服袍,头戴青缎便帽,俯着身子,搁下手中的《贞观政要》,指腹摩挲着御案上堆成小山的奏折。
勤劳工作的玄烨只觉得心中一阵疲惫。
怎么这么多啊!
罢了,工作是永远都工作不完的,人要懂得劳逸结合。
一向勤政的帝王不知怎的,今日奏折心中甚是不安宁,甚至还不自觉的打了一两个喷嚏,总之是静不下心来工作了。
于是这个老皇帝决定摸鱼,他要去突击检查。
有道是皇帝都爱听墙角,今日他去听一听谁的墙角呢?
梁九功默默地掏出一个小罐子,里面全是一指宽的小竹片,上面写满了人名。
玄烨大手一捏。
“皇上,今儿是良嫔娘娘。”
玄烨皱了皱眉。
良嫔啊。
这段时日前朝忙的很,今儿若是去了良嫔处,保不住就要开了这个口子,紧接着就是一大群妃嫔蜂拥而至。
不成不成。
玄烨在心中连连晃脑袋。
“罢了,朕也许久未曾出宫了,今儿去老八那逛逛吧。”
梁九功有些意外,他们家万岁爷对八阿哥可不算看重,这抽签盒子有好几位阿哥的名字,偏生就没有八阿哥的。
今儿怎么想着要去八贝勒府了呢?
……
明慧是八福晋,常常忙得不可开交,眼下又没空搭理明玉了,明玉便自己跑了出来找乐子。
鎏金暖炉“砰”的砸在青砖上,炭火星子溅的月白水袖上全是焦斑。
明玉攥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白,腕间三串珍珠手链叮当乱响——方才那只总在墙角打盹的大黑狗,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花园里,冷不丁的冲她龇牙时,喉间朱砂记在晨光里晃成一团血影,惊得她踉跄后退,好在圆心及时扶住了她。
“马尔泰若曦,你竟然敢放狗吓我!你给我等着,我跟你没完!”
那凶神恶煞的大黑狗还在冲着她狂吠。
狗脖子上虽系着绳子,但那绳子极长,根本看不到牵着这恶犬的主人在哪里藏着。
她不敢过去看,气得直跺脚,三寸高的缠枝纹绣鞋踢到了青砖缝,露出绣着兰花的月白里子——原是晨起时嫌规矩多,干脆换了轻便的软底鞋,此刻倒成了她狼狈的佐证。
“哈哈哈哈,胆小鬼,这可是贝勒府的狗,这你都怕。”
听这笑得春光灿烂的笑声,不是若曦是谁?
她人藏在假山后,此刻才舍得露面,居高临下的嘲讽着下面略显狼狈的明玉。
明玉丹凤眼尾的胭脂被冷汗洇开,像春日里被揉碎的桃花瓣,瞳孔里还凝着未散的惊惶,像浸了水的琉璃盏,却偏要瞪得滚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