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谷内外的压力持续发酵,并未因西侧禁区的暂时“平静”而有所缓解。相反,各方势力在等待与观望中,动作愈发频繁,意图也更加明显。
北域冰极殿的使者并未离去,反而增派了人手,以“协助盟友稳定南域局势、防备东部逆乱势力反扑”为名,在焚天谷势力范围的北部边缘建立了临时据点。其巡逻范围时不时“无意”间越过界限,与焚天谷边防产生摩擦,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赤沙帮的“沙蝎”组织,则在流炎沙漠与焚天谷交界的广袤区域神出鬼没,接连制造了数起针对焚天谷商队和小型资源点的袭击事件,掠夺物资,杀伤人员,手段残忍,极大地牵制了焚天谷本已紧张的边防力量。沙无垠的目的很明确:制造持续的混乱与流血,消耗焚天谷的精力与威信,同时为其真正的目标——熔核古殿的秘密——创造可乘之机。
更让焚天谷高层头疼的是,东部镜玄学宫虽然未有大规模异动,但其麾下以“四方镇守使”为首的精英弟子,活动范围明显扩大,频频出现在东部与南域交界的缓冲地带,剿灭了几股意图趁乱劫掠的流寇,甚至“偶然”解救了几支被“沙蝎”袭击、逃入东部的焚天谷商队残部。此举看似“行侠仗义”,实则在边境地带赢得了不少口碑,也隐隐有将影响力向西渗透的迹象。
外部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而焚天谷内部,那道因接连挫折与高压政策而产生的无形裂痕,也在悄然扩大。
之前私下聚会表达忧虑的那几名长老,虽未敢公开反对焱烬,但其所属派系在资源分配、任务派遣上,开始出现消极应对或阳奉阴违的现象。一些依附于这些派系的中层执事和弟子,在执行警戒、修复任务时,也难免带上了几分懈怠与怨气。
不满的情绪如同地下的暗河,在看似坚固的岩层下悄然流淌、汇聚。一次因修复阵法材料分配不公引发的争吵,一次因巡逻任务过重导致的轻微冲突,都可能成为点燃火药桶的星火。
这一日,负责西侧禁区外围警戒的一名轮值执事,因不满连续值守了五日未曾换防,且补给品被克扣,与前来巡查的嫡系管事发生了激烈口角。争执中,情绪激动的执事不慎触发了警戒法阵的某个无关紧要的报警符文,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虽然事情很快被压下,涉事执事也被严厉处罚,但这起事件却像一根刺,扎在了许多非嫡系弟子的心中。不满的暗流,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谷主只顾着地底那不知所谓的秘密,何曾真正体恤过我们这些下面人的死活?”
“修复大阵的材料优先供给嫡系,我们这些边缘人手连像样的防护法器都配不齐!”
“外面强敌环伺,内部还如此不公,这焚天谷,待着还有什么意思?”
类似的低语,在巡逻间隙、在休息营地、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开始更加频繁地出现。
而此时,被严密封锁的西侧禁区深处。
焚天谷内部的裂痕与动荡,虽然被九阳封禁阵法隔绝,但其引发的、宗门整体气场与凝聚力的细微松动,似乎也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隐隐影响到了这片被特殊力量锚定的区域。
宗门气运的动荡,如同平静水面下的暗涌,其波动虽然无法直接穿透物理屏障,却可能干扰到那些与宗门地脉、阵法根基紧密相连的区域的能量场稳定性。
这种干扰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此刻废墟深处的环境,正处于一种由混沌罗盘引导的、极其微妙而脆弱的“法则锚定”与“静极内动”的平衡状态。
外界气场的细微动荡,如同在精密天平的一端,吹过了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微风。
就是这一丝微风,似乎意外地与薛玄逆体内那刚刚恢复一丝微弱活性的真灵闪烁,产生了某种奇异的、跨越了物理与能量层面的共鸣。
并非主动的呼应,更像是两个处于不同层面、却都处于“不稳定”或“临界”状态的存在,其本身的“波动频率”,在某个瞬间,因外界的扰动而巧合地重叠了那么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
薛玄逆那刚刚闪烁过、重归沉寂的真灵微光,仿佛被这股来自外界与自身叠加的“不稳定共鸣”所触动,其内部那点新生的、微乎其微的“内动”活性,竟然不受控制地向外扩散出了一圈几乎无法被任何现有探测手段捕捉的、纯粹精神层面的“涟漪”。
这圈涟漪微弱到连薛玄逆自身都无从感知,其性质更接近于一种无意识的“存在感”泄露,或者说,是一种刚刚萌生的、对“外界变化”的原始“好奇”或“不安”的本能反应。
涟漪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他那已与环境高度同化的躯体,穿透了厚重的岩层,并未引起能量波动,却似乎……隐隐触及了不远处的、同样处于深度“假死”状态的璩璎公主的混沌清灵印记。
公主的印记,对外界的能量波动感知敏锐,对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微弱到极致的“存在涟漪”,却反应迟钝。然而,或许是两者之间曾建立过共鸣联系,或许是这涟漪中蕴含着薛玄逆那独特的混沌真灵气息……
公主印记包裹下的、那丝沉睡的真灵,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依旧没有醒来,甚至没有清晰的感知。
但就如同在绝对黑暗的深海中,另一只沉睡的生物,因为极其遥远同伴的一次无意识“吐息”,而在梦中翻了个身。
裂隙,在焚天谷内部滋生。
暗流,在废墟深处与宗门气场之间,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极其微弱地、短暂地交汇了那么一瞬。
这一交汇,没有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薛玄逆的真灵重归沉寂,公主的真灵继续沉睡,焚天谷内部的裂痕也依旧存在。
但它却像是一个征兆,一个提示。
提示着,废墟深处的“存在”,与外界纷扰的“现实”,并非完全隔绝。那条看似无法逾越的鸿沟之下,或许存在着某种更深层次、更隐晦的联系通道。
当内部的裂痕足够深,当外部的压力足够大,当废墟深处的“内动”积累到某个临界点……
这种微弱的、跨越层面的“交汇”,是否会演变成某种更加直接、更加无法预测的互动甚至冲击?
无人知晓。
但“交汇”本身,已经发生。
就如同在密封的、充满不稳定气体的容器壁上,第一次出现了一道肉眼难辨的、几乎不存在的细小裂纹。
虽然微不足道,但它确实存在了。
而裂隙一旦滋生,在持续的压力下,扩大……或许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