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莫将军入局
洋州，夜市
“渊儿啊，你说咱们俩像刚才那样去吓唬芳华，她回到家中之后，真的就能劝说卢家诚吗？我咋总觉得咱俩这出双簧戏好像不怎么管用呢！”韦程满脸狐疑地望向世子，心中的疑虑愈发浓重起来。
世子微微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后回答道：“或许能成，又或许不能，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经过这么一闹，他俩之间必然会心生嫌隙。”
韦程紧接着追问道：“对了，刚刚你提到那消失不见的洋州风羽卫其实就在船上，这话究竟是真是假呀？”
世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说道：“哎呀，你居然也相信啦？那些话实际上我都是依据堂兄的见闻推测的，是随口胡诌的瞎话！”
听到这里，韦程不禁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哎，但都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可那些人的生死至今仍然不明啊！”
世子拍了拍韦程的肩膀，安慰道：“别太担心了，卢家诚这人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他心里头还是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的。即便那些人真的在他手里，谅他也不敢轻易乱来，毕竟以他目前的胆量，还不至于如此肆无忌惮！”
韦程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目光敏锐地盯着世子，试探性地问道：“听你这番言语，难不成对于此事你已经有了一些眉目？”
世子神秘一笑，压低声音回应道：“嗯，确实有一些初步的猜测和想法，只不过目前尚未得到确切的证实，所以暂且还不方便告知于你。”
洋州，卢府
“什么贩卖人口？你莫要在此信口胡诌！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的房里来说这些没头没脑的疯话作甚？”卢家诚一边急匆匆地披着衣服，一边快步走到屏风之外。只见芳华正静静地坐在那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不停地滴落下来，打湿了她身前的衣襟。
“你和父亲究竟背着我做了些什么勾当？还有多少事情一直隐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芳华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抽噎着向卢家诚质问道。
听到芳华的质问，卢家诚微微皱起眉头，不以为然地回答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新鲜事儿呢？早在你尚未出嫁之前就已然清楚明白，怎地如今反倒心生疑虑起来？”说着，他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方手帕，递到了芳华面前。
然而，芳华并没有伸手去接那方手帕，而是猛地站起身来，睁大那双哭红得如同兔子眼睛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卢家诚，怒声吼道：“当初你亲口告诉我，那些堆积如山的粮食不过是拿来贩卖之用，以谋取丰厚利润罢了。可时至今日，你竟然妄图用它们来造反谋逆！”
望着情绪如此激动的芳华，卢家诚心中不禁一软。他稍稍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解释道：“此事乃是父亲精心筹谋已久的大计，关乎咱们卢家是否能称霸一方。现如今这天下局势波谲云诡、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蠢蠢欲动，谁不想趁此乱世推翻现有规则，重新建立一番新秩序？”
“哼，你和父亲竟然还存有这样的念头！难道都已经忘却多年之前王爷率军兵临洋州城下时的惨状了吗？那场战争死了多少人，咱们卢家更是损失惨重，十之七八的族人皆命丧黄泉！亏得王爷心怀仁慈，网开一面，并未将事情做得太绝，留下咱们卢家一条生路，并寄望于我们能够好好治理洋州与岭南。可时至今日，你们居然妄图反叛！”
“你究竟有没有事啊！莫不是在南都待了数年，连自己姓甚名谁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立渝那家伙整天整夜在你耳畔喋喋不休地灌输所谓的三纲五常？”卢家诚气得浑身颤抖，但碍于芳华是妹妹又不便直接拍桌泄愤，只得猛地站起身来，在屋内焦躁不安地踱起步子，时而停下脚步怒目而视，时而又继续快步走动。
“看看眼前这光景，哪里不好了？每年流入府中的银两多得数不胜数，根本就用不完！而且咱家还是洋州主事，既有身份又具地位，如此这般难道还不知足么？平日里所行之事，你当真以为王爷一无所知？只不过他老人家宽宏大量，未曾深究罢了。然而现今你非但不思悔改，反倒变本加厉起来，长此以往，最终只会害得整个卢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芳华一边擦拭着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一边哽咽着说道，话语也是断断续续，难成连贯之势。
卢家诚再次坐下，手放在桌上，手指击打着桌面。“洋州风羽卫消失，我是事后得知，来龙去脉我真的不知晓，是火先生告知与我！再者海上藏粮一事，勿要节外生枝，你也别再过问！”
南都，横水镇
深夜时分，万籁俱寂，一轮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于天际，宛如银盘般洒下清冷的光辉。偶尔，会有孤鸟振翅飞过王府的上空，划破这宁静的夜空。
“郡主，王爷深更半夜突然召见我，究竟所为何事呢？”莫将军一脸疑惑地问道。
此时的他刚与郭淮一同从锦州返程归来，两人行至秀水镇时便分道扬镳。郭淮率领着一部分秀水水师继续前往洋州，而莫将军则形单影只，马不停蹄地朝着横水镇赶来。
郡主微微一笑，轻声回答：“说来也是凑巧，父亲大人在此等候多时，实在困倦不堪，方才刚刚睡下。不过，他临行前嘱咐我向您转达世子的一番话。世子说，决定将下任洋州主事之职交予您来担当，但又担心您不乐意接受，因此才特地请父亲出面劝说一下您。”
说话间，郡主已引领着莫将军来到了堂厅。一踏入堂厅，莫将军的目光便被桌上那满满的一桌菜肴吸引住了。原来，王爷深知莫将军久别故乡，特意吩咐郡主寻来了洋州的厨子，精心烹制了这些地道的洋州菜式。望着眼前熟悉的家乡美味，莫将军不禁眼眶湿润，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回想起年轻时候的经历，莫将军感慨万千。当年外出捕鱼，侥幸逃脱卢家的屠戮。自那以后，他便一直在岭南漂泊流浪。心中虽怀着血海深仇，但无奈势单力薄，难以复仇；想要远走高飞、忘却这段痛苦的过往，此事始终萦绕心头，令他无法释怀。
一直到王爷岭南征兵，莫将军那漂泊不定的心方才找到了归属之地。王爷苦口婆心的劝说，使得莫将军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渐渐愈合，也逐渐将那段往事深埋于心底。此后一直追随王爷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直到现在。
直到刚刚郡主提起“洋州”二字，内心关于那段记忆如潮水般涌向心头。
郡主看着眼前这位满脸沧桑、老泪纵横的莫将军，自己的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她轻声说道：“莫将军，父亲深知洋州是您永远无法抹去的伤痛，因此不忍心在多年以后再度揭开这道伤疤，所以让我转达。”
听到这话，莫将军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被汹涌而出的泪水所淹没。那无尽的悲痛和愤恨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利刃直插他的咽喉，让他难以言语。
郡主见状，赶忙继续安慰道：“当年洋州莫氏一族惨遭灭门之祸，就连旁系分支也未能幸免，众多家庭因此变得支离破碎。而今，卢家在洋州的种种恶行，想必莫将军您或多或少也有所耳闻。此次请您担任主事，正是为了避免洋州的百姓遭受您身上这段苦难，能让他们过上安宁稳定的生活！”
听着郡主的这番话语，莫将军连连点头称是。只是此刻他的内心早已被痛苦所吞噬，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这么多年来，他背负着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在告诫自己一定要报仇雪恨。
然而，面对王爷所托以及洋州百姓的安危，他又怎能置之不理呢？多年前王爷用兵岭南，他请求一同前往，王爷担心他做出傻事，没有应允。如今给他机会，却让他放下私人恩怨，担起拯救洋州百姓的重任。
莫将军缓缓抬起手，轻轻用衣袖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翻涌的情绪，仿佛再次将所有的悲伤都深埋心底。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而坚定。
这时，一旁的郡主开口说道：“莫将军，您是莫家主事的远房，这毫无争议，是仅存的莫家后人。但近日世子在洋州翻阅档案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另一个莫家后人的踪迹。”
莫将军微微皱起眉头，追问道：“哦？此事当真？”
郡主连忙点头应道：“正是如此！据查，当年莫家惨遭劫难之日，府上有一名女仆带着一个孩子外出购买糖果。待她们返回之时，却惊见府邸已是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那女仆见状不妙，匆忙带着孩子逃离现场，并四处躲藏起来。”
“后来，这名女仆含辛茹苦地将孩子抚养长大。待到这孩子成年之后，还迎娶了一位来自渔村的女子。然而天不遂人愿，几年前这对夫妻一同出海捕鱼时不幸遭遇海难，双双殒命。只留下了他们年幼的婴儿，被那位女仆接手照料至今。如今，这个小婴儿已经六岁了，取名叫做虎子。若是按照莫家的族谱来排辈起名的话，则应当唤作‘莫容虎’。”
莫将军听完这番叙述，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他才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老夫岂不是成了他的祖父了么？”
郡主赶忙回答道：“没错，正是这样。正因如此，世子特意嘱托于您，请您出任莫家主事一职，为期十年。待十年期满之后，再将主事之位交予虎子。在此期间，一切洋州事务皆由您全权负责处理。与此同时，您也可以借此机会，尽心尽力地教导和培养虎子，如此一来，两全其美！”
莫将军一生从未婚配，也只收养了郭淮、小蝶、英俊这几个孩子，得知莫家有后，不禁大喜过望！他知道自己身子骨英朗，不要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也没有问题，他完全有时间将虎子培养成才。想到这里，莫将军便欣然接受世子的嘱托。
琴州，秀水镇
可雅和可安二人乘坐马车到了秀水镇。一路上紧紧相随的王府护卫们，则在到达此地后返回横水去了。从这一刻起，接下来的行程就只能依靠她俩了。
“哇，这就是秀水镇吗？真不愧是咱们吴国的第二大镇啊，果然是名不虚传呐！”
可雅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叹地望着眼前那繁忙无比的码头。只见码头上商人们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各种大小船只也是接踵而至，川流不息。她不禁被这样繁荣的景象深深吸引住了。再看那街道之上，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整个镇子热闹非凡，丝毫不逊色于横水镇。
“小姐！”可安轻声唤道，提醒着有些忘乎所以的可雅，“咱们这次出来可是有正事儿要办呢，您可别光顾着逛街，把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呀！”原来，此次出行，她俩特意装扮成了来自南都的富家小姐和贴身婢女。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呢，放心吧，本小姐心里有数得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可雅的目光却还是不时被街边那些琳琅满目的摊子所吸引，脚步也总是不自觉地停下来。
“可安啊，你们老是念叨着秀水镇秀水镇的，之前怎么都没人跟我说过它还是琴州府的治所呀？”可雅好奇地问道。
“小姐，我在车上的时候明明跟您提过的，只是您当时没有专心听罢了。”可安无奈地解释道。
因为秀水镇地处江水出海口，沙洲颇多，形似琴弦，所以此次所在的州命名“琴州”，秀水镇处于要地，作为治所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