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的声音斩钉截铁,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不信你这些语焉不详、漏洞百出的说辞!”
他另一只手拿起案几上的回纹鉴,直接递到魏无羡面前,眼神灼灼逼人:
“你把血滴在镜面!”
“我要自己看”
他要亲眼看到那被掩盖的真相,看到魏无羡究竟经历了什么,看到那十年炼狱,看到那失去躯壳的根源,看到……一切!
魏无羡看着眼前这面能映照过往、追溯因果的回纹鉴,又看着李莲花那双燃烧着执着与痛惜火焰的眼眸,脸上那层强装的平静终于出现了裂痕
他挣了挣被李莲花抓住的手腕,没有挣脱,反而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又带着点自嘲的笑容
他摸了摸鼻子,语气恢复了平日那种略带戏谑、却又隐含深意的调子:
“李莲花,这是我的过去,我的记忆,我的……伤疤”
他直视着李莲花,缓缓问道:
“你凭什么……说看就看?”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与疏离:
“你是我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如同冰水,瞬间浇醒了李莲花被愤怒和心痛冲昏的头脑
是啊,他凭什么?他有什么立场,去强行揭开对方最深最痛的伤疤,去窥探那不堪回首的过往?
如果是之前的李莲花,或许会因此而退缩,会因为这份“凭什么”而感到一丝迟疑与歉疚
但此刻,经历了这么多,看清了彼此心意,也看清了魏无羡那平静表象下的千疮百孔与深藏的孤寂……李莲花心中那份想要靠近、想要分担、想要彻底了解这个人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他松开了抓着魏无羡手腕的手,却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更加靠近魏无羡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李莲花看着魏无羡的眼睛,那双总是盛满笑意或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倒影
他听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也看到了魏无羡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紧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抛开了所有顾虑、矜持与试探,用最清晰、最坚定、也最直白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余生相伴之人”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离忧殿内,也炸响在魏无羡的心头
余生相伴……之人?
魏无羡的瞳孔,因为这句话,骤然收缩!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漏跳了半拍,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狂喜、酸涩、难以置信与巨大暖流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怔怔地看着李莲花,看着那双眼中毫无保留的认真与情意,看着那清俊面容上因告白而泛起的、极淡却真实无比的红晕……
原来……在他心中,自己已经是这样的位置了吗?
余生相伴……
原来,他不是一个人,在背负着过往,在走向未来
李莲花看着魏无羡眼中的震动与瞬间涌起的复杂光芒,心中的忐忑奇异地平息了,只剩下更加汹涌的勇气与决心
他再次将回纹鉴举高,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更加铿锵有力:
“所以,我要看!”
“我要知道你的全部!你的过去,你的伤痛,你的挣扎,你的一切!”
“魏无羡,让我看!”
这一次,不再是请求,而是宣告
宣告着,从今往后,无论光明还是黑暗,无论荣耀还是疮疤,他都愿意,也必须,与他一同面对,一同承担
因为,他们是彼此认定的,余生相伴之人!
魏无羡看着李莲花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与深情,看着那面冰冷的回纹鉴,又感受着自己胸腔里那颗因为那六个字而滚烫跳动的心脏……
良久,他终于缓缓地、极轻微地,勾起了唇角
那笑容,不再有苦涩,不再有自嘲,也不再有任何伪装
那是一种彻底卸下防备、坦然交付一切的、混合着释然、温暖与无尽柔情的笑容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回纹鉴,而是用指尖,轻轻划破了自己的拇指指腹
一滴殷红中带着淡淡金芒、蕴含着磅礴神力与生命气息的帝君之血,缓缓渗出
他抬起手,将指尖悬于回纹鉴的镜面之上
他看着李莲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声音轻得宛如叹息:
“好”
“给你看”
殷红中带着金芒的血液,如同活物般在古朴的铜镜表面晕开,迅速勾勒出繁复玄奥的纹路
镜面光华大盛,不再是倒映现实的景象,而是化作一道深邃的光晕,将李莲花的心神猛地吸入其中!
镜中世界,时光回溯——
【最初的画面,是灰暗混乱的街头
一个瘦小、脏兮兮、眼中充满惊恐的幼童,正被几只凶恶的野狗疯狂追赶,哭喊着“救命”、“有狗”、“走开”……无助与绝望几乎要溢出镜面
然后,一道温和的身影出现,驱散了野狗,将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抱了起来
“孩子,不要怕,我是江叔叔,我带你回去,啊”
那是江枫眠
画面流转,小魏婴被带回了云梦莲花坞,有了家,有了亲人——温柔如水的师姐江厌离,嘴硬心软的师弟江澄,还有待他如亲子的江叔叔和……虽然严厉、偶尔责骂却也并非全然不关心他的虞夫人
幼年魏婴逐渐长成少年魏无羡
他天赋绝伦,剑术、符咒、法术一学就会,一点就通,是整个莲花坞最耀眼也最让人头疼的存在
他顽劣跳脱,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带着江澄四处捣蛋,没少挨虞夫人的戒尺
他与江澄,既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又隐隐存在着一种少年人争强好胜的竞争
日子虽偶有摩擦,却充满了阳光与莲香
在蓝氏听学,魏无羡依旧是那个静不下来的性子,逗鸟抓鱼,扰乱课堂,最终惹恼了最是板正守礼的蓝二公子蓝忘机,挨了蓝氏家规的板子
可他非但不怕,反而觉得逗弄那个小古板格外有趣
课堂上偷偷传纸条,放课后故意招惹,蓝忘机那张冰封的脸上偶尔出现的裂痕,成了少年魏无羡最大的乐趣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