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巴图鲁谈妥后,康逍墨将后续沙澜部归顺事宜,交由守备将军与赫炎负责。
随后,他先送敏妲回小院,而后折返回守备府,等着锐羽将叶苑苨抓回来。
次日是正月初一,一大早,锐羽终于回来了,却是无功而返。
正厅里,他立在康逍墨跟前,耷拉着脑袋,眼眸躲闪,磕磕巴巴地汇报道:
“本……本已是追上了叶姑娘,岂料……半路杀出一伙援手,硬生生将她带走。属下……率人追了一晚上,没……没寻着。”
说罢,他赶忙垂下眼眸,一副认罚挨骂的忐忑模样。
康逍墨端坐在太师椅上,凤眸中满是恨铁不成钢之意。
他默默打量着锐羽。
见他一脸倦容,浑身透着湿气,靴子沾满泥污,终究不忍斥他办事不力。
他略一思索,问道:“什么援手,谁的人?”
锐羽琢磨着道:“想来应是苏公子的人吧。若不然,叶姑娘怎会毫不犹豫跟着跑呢。”
康逍墨头疼般,微微闭眼,俯身伸手揉着额头。
锐羽仿若他肚里蛔虫,知晓他担忧何事,赶忙试探着安慰:
“殿下,您别自责。深公子是个讲理的,想来他不会怪罪咱们,毕竟是他媳妇自己要跑,咱着实也拦不住!”
说罢,他仰首摇头,叹息道:
“啧,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是他自己没能拢住叶姑娘的心。”
“若是叶姑娘想嫁他,怎会跑?咱对叶姑娘可也不差,啥好吃好喝的不想着她,是吧?”
锐羽越说越觉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不禁自得地点了点头。
他抬手,以手背轻拍另一手的手心,对康逍墨道:
“殿下,若留不住一个人的心,强留其身又有何用,是吧?咱犯不着自责。”
康逍墨听着他的叨叨,真头疼起来,不禁瞪眼怒视。
锐羽见状,赶忙闭了嘴,双手交握,乖巧立于一旁。
康逍墨整理了一番思绪。
想来从自己率军从京城出发时,苏云亦便派人跟着了。
那帮人身手定然不凡,否则他不可能没有丝毫察觉。
看来,即便叶丫头自己不找机会逃走,苏云亦的人也会寻机劫走她。
念及此,他不禁可怜起深非也。
这一路上,他看着深非也对叶丫头倾心付出。
谁知,到头来,真心却似落花般被揉碎。
所以,还是莫要执着喜欢一个人才是。
康逍墨不禁发愁,过几日深非也赶来,自己该如何向他交代?
此外,他原本是想着,有叶姑娘留在身旁,万一哪天形势对自己不利,兴许能拿她做筹码,令苏云亦有所忌惮。
可如今,这筹码却没了。
不知届时,能否从敏妲身上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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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苑苨几人策马扬鞭,一路向东疾驰,整整奔波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破晓时分,几人来到一个尽显落魄之态的小镇。
冬日清晨,寒风如刀割面。
即便这会儿雪已停歇,那股冷意也似能穿透骨髓。
几人实在又冷又饿又乏,见路边有一家客栈,便赶忙停下。
推门而入,围坐在一张略显破旧的桌旁。
这客栈极为简陋,不过是用些粗木和茅草搭建而成。
屋顶的茅草稀疏杂乱,似随时会被风卷走。
大堂内仅有几张缺胳膊少腿、用砖头勉强垫稳的桌椅。
墙壁乃是用黄泥随意抹就,因年久失修,不少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的土坯。
见有客进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佝偻着背从里屋迎出,面带歉意地热情道:
“几位客官,客栈寒酸,冬日里没啥精致吃食,只有些家常便饭,诸位若不嫌弃,就将就着用些?”
叶苑苨正要点头应下,林青岩却不乐意了。
他抱着福宝,翘起二郎腿,晃着光脚丫,嘟囔道:
“你这儿,总不至于连叫花鸡都没有吧?”
老头儿瞧了瞧他怀里的公鸡,微微一愣,才回道:
“有……有的,鸡肉倒是有的。”
林青岩这才满意地咂咂嘴:“嗯,那就好,给我来份叫花鸡,两碗小米粥。”
叶苑苨瞥了林青岩一眼,心想这老头儿胃口倒是不错,大清早便要吃鸡,也不怕福宝心里膈应。
几人下马时,她才瞧见林青岩从那脏兮兮的黑色大氅里,将这公鸡掏出来。
竟是一路都随身带着,也不怕拉他一身鸡屎。
叶公傅、圆枣和叶苑苨三人,只各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两个馒头。
吃饭时,福宝自个儿跑外头找食去了。
用过早饭,几人径直前往二楼客房,打算稍作休息再继续赶路。
叶苑苨安排自己与圆枣同住一间,却分别给叶公傅和林青岩开了房。
林青岩打着哈欠,慢悠悠晃到房门口,刚要迈进屋内,叶苑苨叫住他:
“林伯,我能进屋与您聊聊吗?”
林青岩伸手捋了捋胡须,顺势推开房门。
屋内陈设极为简陋,仅一张床、一把椅子。
连张桌子都不见,更别说备有茶水了。
林青岩背着手,径直坐到床上,将椅子让给叶苑苨。
叶苑苨并未入座,她立在屋内,开门见山地道:
“林伯,晚辈知晓您是苏云亦的人。”
叶公傅闻言,不置可否,嘟了嘟嘴。
叶苑苨微微抬起下巴,郑重道:
“晚辈不欲再与苏云亦有任何瓜葛。所以,接下来,晚辈不打算再与您同行。”
说着,叶苑苨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放到椅子上。
林青岩双手揣着,下意识伸长脖子,眯眼朝那银票远远望去,心中断定:
应是两百两没跑了。嗯,这丫头倒是大方。
叶苑苨说完,转身就往房外走。
“唉,等等。”林青岩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
他走向叶苑苨,顺手将椅子上的银票捞起,塞进袖袍。
叶苑苨回身看向林青岩。
林青岩眼珠一转,道:
“丫头,老头儿我不白拿你的银子。你让我跟着你们,我绝不干涉你们的去向。我还护你们周全,顺便治好你爹的病,咋样?”
叶苑苨闻言,这才想起,父亲自昨夜服下林青岩给的药丸,竟一直没再咳嗽。
这半月,康逍墨给她爹请了不少郎中,吃了不少药,都没见父亲病情好转。
若林青岩真能治好,自然是求之不得。
可这么一来,苏云亦就会知晓她的行踪。
她纠结不已,抬眸问:“林伯,我父亲究竟得的是什么病?您确定能治好?”
林青岩傲娇地冷哼一声,拍着胸脯道:“这世上还没老头儿治不了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