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跟我保证，三分钟内降到零下十八度，保温层是最新材料，保管我们的海鲜新鲜得像刚捞上来的一样！可现在，两次都有三分之一的损耗！让我们直接损失了十八万。”
“后天还有一个订单，我不敢去了。”李裕苦着个脸，他真的怕了！万一再损失，他该用什么脸面回公司？该怎么对得起三哥的器重？
陈南没有安慰、没有责怪，只是说了句“我来解决”后，便挂了电话。
李裕以为他是去想解决的办法，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陈南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陈南跟着李裕，直接去了运输队。
五辆东风牌冷藏车披着红花，停驻在渔港的一个停车场里。
陈南绕着车子走了一圈，白色的车身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看着还不错，简单大气。
运输队队长张大福听说公司老板来了，立马上前来打招呼，并亲自介绍起了车，“陈总，您看这驾驶室多气派，内饰也跟乘用车看齐了，还能坐三个人。”说着，他拉开车门展示着，“发动机省油，劲头也足，跑城配灵活得很。”
陈南微微点头，看向他，“听说，这车还是你推荐买的？”
“对，我朋友在卖这样的车，说是能给我们最好的配置，和最优惠的价格。”说到这里，张大福还觉得有点小自豪，毕竟能靠着自己的人脉，帮公司省钱，这样的员工，去哪里找？老板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听说，你还是运输队里的活地图？”陈南又问。
他不好意思地挠头，“嗐，就是他们瞎起的外号。我之前开货车，跑过很多地方，有丰富的运输经验。这附近的几个省市，无论是国道、省道、还是乡道，我都能摸得着路，并且绝对不会迟到，除非是遇到了堵车。”
“嗯。”陈南把目光又放回到了冷藏车上，“让人来检查过吗？有没有找到温度不稳定的原因？”
张大福说：“我朋友派了个技术员，过来检查了两次，都说没有问题，可能跟驾驶的速度、路程和环境有关，因为新车需要磨合期。”
“他们有说用什么方式可以尽快的解决吗？”陈南不知道冷藏车是否需要磨合，只想快点找到解决方案。
“就是多开，熟悉和习惯，自然就好了。”
陈南点头，然后问李裕，“明天的订单是什么？”
“是梭子蟹和花蟹，运到广市的黄沙市场，车程估计要六个小时左右，上午10点前交货。”车程，李裕倒是不怕，因为有张大福这个活地图在，肯定能按时送达。怕的是，这批蟹的成活率。
上一次也是运输一批活蟹，结果开到一半的路程，制冷机组报警，显示‘E-03’故障代码，看说明书才发现是冷凝器风扇不转了，但因为是新车，没人敢乱动。最终，只能以最低功率运行制冷机组，勉强维持温度。等到达目的地时，三分之一的蟹已经死亡，客户直接拒收，损失了十万块。
这次比上次的路程还要远，风险更大，存活率恐怕也会更低。
李裕现在都不敢接这种单了，而这个订单是早前就预定好了的，他没法推脱，因为违约金他也赔不起。
陈南对他们说：“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
凌晨两点的码头，柴油发电机发出轰鸣，空气里混合着一股咸腥、海鲜的鲜甜，以及碎冰融化后海盐般的潮气。
灯光下，蚊虫飞舞如雾。
张大福用肩膀顶开东风重卡冷藏车厢厚重的门板，一股残留的、混合了上一趟海鲜咸腥气息的冷气扑面而来。
他要先打开门，把这些味道散尽，因为今天要装的，是刚从裴老大渔船上卸下来的梭子蟹和花蟹，娇贵得很。
“陈老板，这边！”裴老大站在渔船上，看到不远处的陈南，立马吆喝。
陈南应声，走上了渔船，两人坐在船尾的甲板上抽烟。
“陈老板，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招待招待。”
“临时决定来的。”陈南嘴角带着一丝苦涩，“这不是看最近冷藏车的两趟运输都不太顺利，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听说了，说实话，陈老板，我很佩服你，你是第一个敢做冷链运输的人！”裴老大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但这个真没那么容易，你看天这么热，路程近点冷藏车还能将就保鲜，时间长了可不行，特别是那些比较娇贵的海鲜，随便磕一下碰一下就要了命，更别提路途遥远了。”
“没事，我这人就是爱折腾、不服输。亏本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陈南的目光看向忙碌的工人们，吐了个烟圈，烟弥漫开来，薄薄地覆在他的脸上，硬朗的轮廓变得柔和起来。
只见工人们正从铺着碎冰的渔筐里，分拣出青灰色张牙舞爪的梭子蟹和壳色斑斓如热带鱼的花蟹。他们的动作快而娴熟，在这个没有自动分拣机时代，他们全凭自己的一双手、一双眼睛，挑拣出最鲜活的、品质最上乘的蟹。
每只蟹的螯足都被橡皮筋死死缠住，防止它们在路上自相残杀。梭子蟹凶悍，即便被缚，坚硬的甲壳相碰仍发出“咔咔”的闷响；相比于梭子蟹，花蟹更安静些，但那层绚丽的薄壳，却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它们最怕颠簸。
张大福将车厢底板上，铺好吸饱海水的旧棉被和一层新鲜的海藻（这边的人都叫“海蔓”）。这是老辈传下来的法子，保湿，又能缓冲。工人们将蟹一层层码放，梭子蟹在下，花蟹在上，中间用湿麻袋隔开。
李裕像个挑剔的指挥家，不停叮嘱，“轻一点！轻放！还有花蟹那壳是画上去的，不经碰！一定要注意了！”
“那个海蔓多铺点，别省！路程需要六个小时呢！”
“裴老大，温度调多少合适？”李裕抬起头，问渔船上的裴老大，因为他是有丰富经验的老渔民，问他更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