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茶几上摆着精致的点心与红茶，菲兹威廉伯爵家的核心成员围坐一堂，气氛看似融洽，却暗藏着一丝微妙的张力。
菲兹威廉勋爵（达西的大表哥）端着茶杯，慢悠悠开口：“达西，恭喜你，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作为西里斯男爵的姐姐，想必是一位难得的淑女。”
对于达西的订婚，他并不十分满意，但也不算失望。
西里斯男爵如今是伦敦贵族圈的新贵，海西又即将嫁入德文郡公爵府，班纳特家的势头正盛，达西这步棋还算不错。
“是的，亨利。我是认真的。”达西抬眸看向表哥，眼中闪过喜色，“我已经见过了伊丽莎白的父亲班纳特先生，之后还需要得到西里斯男爵的认可。”
“认真？”凯瑟琳夫人（达西的姨妈）猛地拔高音调，白皙的面色浮现愤怒地红晕，“一个乡绅的女儿，目中无人的无礼小丫头，也配得上我的外甥？彭伯里的继承人，怎能娶这样出身的女子！”
她情绪激动地放下茶杯，茶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如此失礼的行为几乎从不曾发生在她身上，引得满室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高傲地扫过满室家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达西质问：
“更何况，你既已向伊丽莎白.班纳特求婚，她的兄长西里斯男爵、未来的公爵夫人海西.班纳特小姐，为何从未登门拜访过菲兹威廉伯爵府？难道是瞧不上我们菲兹威廉家，觉得配不上与他们结交？”
这话戳中了勋爵妻子露西夫人心底的几分计较，她附和着点头：“姑妈说得也有道理。按常理，既然有了婚约意向，双方家族总该互相走动，他们毫无表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菲兹威廉勋爵淡淡地看了妻子一眼，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情绪，却让她自觉收起了声音。
达西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质疑，依旧平静地回应：“姨妈，露西夫人，并非他们不愿登门，而是礼仪使然。”
他站起身，姿态恭敬却不卑微，“我虽向伊丽莎白求婚，但尚未得到西里斯男爵的正式认可，所以还不能以伊丽莎白‘未婚夫’身份自居。按贵族礼仪，我无爵无位，尚未完成正式求娶流程，他们自然不必主动屈尊来访。”
他补充道：“我已计划妥当，等露伊莎表妹与诺福克公爵的婚礼结束后，便带着正式的求娶文书，亲自登门拜访西里斯男爵。待得到他们的认可后，再按礼仪，完成家族间的正式会面。”
这番话既点明了“爵位尊卑”的礼仪规矩，又体现了达西的周全与谦逊，让凯瑟琳夫人的怒火无处发作。她虽不满伊丽莎白的出身，却无法反驳贵族礼仪的既定规则。
露伊莎（新娘，菲兹威廉伯爵的女儿）坐在一旁，下意识攥紧手帕，踌躇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开口挑刺：
“即使双方还不能以未来姻亲的身份来往，伊丽莎白小姐也可以先到伦敦来参加我的婚礼。我还特意为她准备了一份邀请函呢。”
她想起之前试探海西时的碰壁，如今海西连“主动拜访”的礼仪都不肯让步。
她明明出身菲兹威廉伯爵府，却比不上一个乡绅出身的海西，有男爵兄长撑腰，又有公爵未婚夫护着，现在自己的表哥竟然还要娶海西的姐姐！
菲兹威廉伯爵夫人右手轻摇手中的象牙折扇，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女儿一眼，知道她这是‘小心眼’又犯了，跟着嫁不成女儿的凯瑟琳瞎凑什么热闹！
她懒得开口说话，却在裙摆的掩护下用左手尖锐的指甲戳了戳身边丈夫的大腿。
菲兹威廉伯爵（达西的舅舅）吃痛，开口替达西解围：“达西考虑得很周全，礼仪本就该如此。”
菲兹威廉伯爵府实际掌权人的开口，让房间内蠢蠢欲动的各种质疑顿时静谧下去。
他先是看向凯瑟琳夫人，温声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激动，贵族联姻，礼仪为先，西里斯男爵与海西小姐守规矩，反倒是好事。”
凯瑟琳夫人虽仍有不满，却也只能按捺住脾气，不再揪着“拜访”的话题不放。
她之前得到消息，本想立刻动身去朗伯恩质问，可男爵府的地位和势力，让她不能不忌惮！
西里斯男爵年轻且身为摄政王的近臣，还有德文郡公爵府做后盾，真要闹起来，吃亏的只会是自己，甚至可能连累安妮的前程！
确认妹妹安生了下来，他又淡淡地看向女儿，露伊莎心里虽憋屈，却也只能低下头，轻声附和：“父亲说得是，礼仪不可废。”
达西低声解释：“西里斯男爵和海西.班纳特小姐都收到了摄政王狩猎晚宴的邀请，因此只好让长姐简.班纳特小姐先回朗伯恩陪伴伊丽莎白，之后再安排伊丽莎白来伦敦的事宜。”
菲兹威廉伯爵挑了下眉头，意味不明地喃喃低语：“可真是一对儿实力强劲的兄妹啊！”
安妮（凯瑟琳夫人的女儿）坐在母亲身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抬眼瞥了眼达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能让表哥如此尊重、连家族拜访都要恪守礼仪等待认可的西里斯男爵，究竟是怎样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身侧的乔治安娜，想起之前乔治安娜在信中提过海西.班纳特小姐是她的好友，也许她会知道一二。
乔治安娜感应到表妹安妮的目光，眨眨眼，又看向窗外，暗示二人一会儿找借口出去散步聊天。
茶会散去后，菲兹威廉伯爵叫住了正准备回房的露伊莎。他带着女儿走到书房，厚重的胡桃木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只剩下父子二人相对而立的沉静。
伯爵坐在书桌后，把玩着一枚古老的家族纹章印章，目光平淡，却也让露伊莎绷紧了神经。
他虽常年不在伦敦，但女儿与爱德华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故，早已通过心腹和管家的书信知晓得一清二楚。
“露伊莎，”他缓缓开口，直戳问题的核心，“你与爱德华的婚事，是家族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诺福克公爵府的势力，能稳固我们在议会的立场，但我并没有逼迫过你，是你自己点头认可的决定，你还记得吗？”
露伊莎低下头，攥紧了裙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父亲，我知道。可海西她……”
“海西.班纳特小姐如何，与你无关。”伯爵打断她，没有耐心与她纠缠那些毫无异议的琐事，“你是菲兹威廉伯爵府的女儿，你的体面，靠你自己的言行举止，靠你在诺福克公爵府的立身之道。”
他顿了顿，放缓语气：“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你要记住，能走到这一步，她绝不简单。不说他的哥哥，德文郡公爵，托马斯勋爵，这两位都不是轻易被蒙蔽的人，能让他们另眼相看，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
他知道简单的道理女儿难以铭记于心，现实的生死威胁，才能让她清醒几分：“你之前试探她的那些手段，太不明智了。布特公爵夫人散播霍华德兄弟与她暧昧传闻，现在人已经躺在了墓园！”
伯爵将手中的印章丢回盒中，直白地告诉她调查的结果：
“我的人已经反复调查过，班纳特兄妹和当时的爱德华勋爵在牛津一起生活两年，并没有‘不体面’的关系。威廉公爵早早就盯上了海西.班纳特小姐，你的试探挑衅了他的权威！”
露伊莎的脸颊泛起红晕，既是羞愧，也是被父亲点透心思后的窘迫。她之前确实是昏了头，怕自己曾经的‘年少无知’被爱德华发现，又怕不能抢占婚约中上位者位置。
“父亲，我……我是怕爱德华对她...”她想辩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够了，往后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
伯爵语气缓和下来，带着父亲的叮嘱，
“爱德华已经为你打发干净了身边的情人！这在贵族中，已经是极其难得，有诚意的举动。你好好与他相处，打理好公爵府的内务，做个体面端庄的公爵夫人。至于班纳特家，他们如今势头正盛，与他们保持和睦，是明智之举，不必刻意讨好，也万万不可交恶！”
他站起身，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达西娶伊丽莎白，对我们两家而言，也是一桩好事。多一个可靠的盟友，总比多一个强敌要好。往后在社交场合遇到伊丽莎白，体面相待即可，不必为难她，也不必委屈自己。”
露伊莎终于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我知道了，父亲。”
心里的憋屈虽未完全散去，但父亲的话让她彻底清醒。
当初答应婚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成为众人瞩目的诺福克公爵夫人！
在贵族的利益博弈中，个人的嫉妒与不甘，从来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