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巴塞罗那公寓的床上，杨明的手指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冰冷的蓝光映照着他平静的脸庞，却无法驱散屏幕上弥漫的沉重阴霾。
一条条评论如同冰冷的雨点砸落：
“欧冠出线又怎样？联赛都快降级了！历史性耻辱！”
“弗洛雷斯下课！把杨明按在中场？脑子进水了吧！”
“看看积分榜！赢不了阿拉维斯，输瓦伦西亚毫无脾气！脸都不要了！”
“米林科维奇和桑切斯天天吵，更衣室都烂透了，还踢什么球？”
“杨明快转会吧，别在这艘破船上耗着了！”
偶尔夹杂着零星的鼓励：“加油啊西班牙人！”“相信杨明！” 却瞬间被汹涌的批评淹没。网络上的舆论漩涡，如同近期更衣室那挥之不去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杨明关掉屏幕，将手机扔在一旁。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城市的霓虹隐约透入。他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
球场上的问题，他看得比谁都清楚。米林科维奇和队长桑切斯之间日益频繁的争吵，早已不是秘密。那种隔阂，并非简单的个人恩怨，而是理念的碰撞，是“欧冠荣光”与“联赛根基”的尖锐对立，是利益追求和信仰拥护的对立，这对立无声无息地渗透到了绿茵场的每一寸草皮。米林科维奇拿到球，目光几乎本能地扫向右路，寻找他的身影。而中路的何塞卢，甚至回撤的莫雷诺，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传球线路之外。杨明对人情世故或许反应迟钝，但他对球场上流淌的“气息”异常敏感。每一次跑位，每一次接球，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名为“分裂”的电流在队友间传导，干扰着原本应有的流畅。
所以，当弗洛雷斯带着布兰科，带着无奈和试探提出让他后撤组织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同意了。
个人数据？在球队的困境面前，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他清晰地记得，当球队历史性冲入欧冠正赛时，球场看台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球迷眼中闪烁的泪光与狂喜。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期待，比任何个人荣誉都更值得守护。
教练组的办法，看来是走到尽头了。弗洛雷斯不断地调整阵型，改变锋线组合，试图用战术的胶带粘合裂痕，结果却是进攻端彻底哑火，联赛连败，帅位风雨飘摇。米林科维奇传球路线的固化，并非战术能完全扭转，那是心态和派系立场的体现。弗洛雷斯无法解决更衣室的核心矛盾，战术上的修修补补，终究是饮鸩止渴。
天花板在黑暗中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战术板。杨明的眼神在虚空中聚焦，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靠别人不行，那就靠自己。
既然米林科维奇一定会把球传给我…那好，我就利用这一点！
曼琼那小子总嚷嚷着让我去争金球…好，那我就真的争给你们看！用我的方式，把球队拖出泥潭！
一个清晰而大胆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翌日，训练基地。
午后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却驱不散基地上空无形的压力。球员们分组进行着针对性训练，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连平时话痨的亚伦·马丁都显得安静了不少。
杨明换好训练服，目光扫过场地。米林科维奇正和扎卡利亚、曼加拉等人一起，在防守教练的指导下进行着分组防守演练，模拟着区域协防和压迫。
杨明没有犹豫，径直走了过去。他的步伐平稳而坚定，瞬间吸引了那片区域所有人的目光。米林科维奇停下动作，略带疑惑地看着这位年轻的队友。
杨明站定，开门见山，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训练场的背景音：
“米林科维奇。”
“嗯？” 米林科维奇应道，等待下文。
“你的传球，”杨明直视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注，“能跟上我的跑位吗？”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指核心。
米林科维奇先是一愣，随即，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在他嘴角缓缓绽开。他没有问“你什么意思”，也没有质疑。他读懂了杨明眼神中那份挑战的意味和破局的决心。这位塞尔维亚中场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行啊。” 米林科维奇回答得同样干脆，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期待。
对话简洁得令人惊讶。杨明得到答复，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走向自己所属的进攻小组训练区域。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快得像一阵风。
留下原地的扎卡利亚一脸懵圈，凑近米林科维奇，压低声音好奇地问：“嘿，谢尔盖，这杨明…啥意思？他就过来问这么一句？”
米林科维奇望着杨明融入进攻组人群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兴致：“不知道。”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期待，“但是，接下来…肯定会很有趣。”
扎卡利亚挠挠头，还是没太明白。但米林科维奇那笃定而充满兴味的表情，让他隐隐感觉到，这个总是平静得有些过分的少年，似乎要做出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了。
11月21日，RcdE球场。欧冠小组赛第5轮，西班牙人主场迎战土耳其劲旅贝西克塔斯。
对于已经提前锁定小组出线名额的西班牙人来说，这场比赛的结果本身无关痛痒。看台上的氛围也少了几分生死战的凝重，多了几分欣赏历史性突破后的余韵。球迷们更关心的是球队的状态，以及能否用一场胜利为接下来的联赛保级大战提振士气。
深知此点的弗洛雷斯，在赛前布置和轮换上却显得异常小心翼翼。他不敢大意，因为联赛积分榜上那仅有的几分优势如同薄冰，任何一场比赛的失利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更猛烈的下课风暴。好在距离下一场联赛还有近一周的充足休息时间，体能储备倒不是燃眉之急。
然而，就在赛前准备会开始前，弗洛雷斯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条来自杨明的简短讯息跃入眼帘：
＞ “教练，这场比赛，我想要前场绝对的自由度。”
没有解释，没有理由，只有一句清晰而坚定的陈述。
弗洛雷斯盯着屏幕，心头五味杂陈。半分是内疚——他为了掩盖更衣室裂痕和维持场面，牺牲了杨明最锋利的武器，将他按在远离球门的位置，导致球队进攻瘫痪，联赛连败。半分是束手无策——他深知更衣室的死结非他所能解，战术调整已到尽头。此刻，这位他无法掌控、却又不得不依赖的天才，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弗洛雷斯只思考了几秒钟，便回复：
＞ “没问题。前场，你说了算。”
这简短的许可，仿佛打开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比赛开始，西班牙人依旧排出了熟悉的4-2-3-1阵型。杨明，至少在纸面上，依然站在10号位。
然而，开球哨响后不久，无论是场上球员、场边教练还是看台上的球迷，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
杨明不再被束缚在禁区前沿那片狭小的“组织核心”区域。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前场每一个角落闪现。左肋部接应亚伦·马丁？他在！右路与达尼洛寻求配合？他在！甚至当何塞卢回撤拿球时，他也会突然出现在中锋身后接应！他的跑位路线飘忽不定，毫无规律可循，完全打破了4231阵型对前腰位置的常规定义。
杨明每一次出现在空档，无论位置多么刁钻，距离是否合适，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甚至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高高举起手臂要球！这并非请求，而是宣告——宣告他对前场球权的绝对掌控！开场前15分钟，西班牙人前场30次有效触球中，杨明一人就占据了惊人的23次！皮球如同被磁石吸引，源源不断地向他脚下汇聚。
场边的弗洛雷斯看得心惊肉跳。他预感到杨明会寻求改变，但没想到是如此彻底、如此霸道的“绝对自由”。这几乎颠覆了他赛前的所有部署，让球队的进攻体系完全围绕着杨明一个人的跑动和意志在运转。
米林科维奇站在后腰位置，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赛前杨明那句“你的传球能跟上我的跑位吗”，让他本以为对方是想利用自己的速度进行致命的后插上偷袭，让他传一些穿透性的身后球。但现在看来，杨明要的根本不是定点爆破，而是一场覆盖整个前场的、随心所欲的个人风暴！他需要的不是精准的致命一传，而是队友无条件的信任和源源不断的输送！米林科维奇压下心中的不解，忠实地履行着“传球机器”的职责，一次次将球送到杨明要求的区域，无论那位置看起来多么不合理。
杨明的自由风暴，席卷的不仅是西班牙人的进攻体系，更彻底搅乱了贝西克塔斯的防守部署。
赛前，贝西克塔斯主帅就反复强调，杨明是头号危险人物，必须重点盯防。然而，当杨明像水银泻地般在前场肆意流动时，固定的盯人策略瞬间失效！负责盯防他的球员疲于奔命，被杨明飘忽的跑位带得晕头转向，防线位置感大乱。
杨明每一次无预警地出现在非典型区域，都会迫使附近区域的贝西克塔斯球员做出应激反应——要么放弃原有盯防对象去补位，要么大声呼喊队友协防。整个防守体系被杨明一个人拉扯得七零八落，漏洞频出。西班牙人其他球员虽然暂时球权减少，但获得的空档反而比之前更多了，只是混乱中暂时无人能将球有效送到他们脚下。
更让贝西克塔斯球员心惊胆战的是，杨明并非只是无球跑动。他接到球后，那令人绝望的盘带能力立刻展现！他并非每次都寻求突破，但每一次触球、每一次变向、每一次看似轻巧的摆脱，都让围堵他的防守球员高度紧张，生怕一个疏忽就被他过掉形成直面球门的杀机。他的每一次持球，都像在对手紧绷的神经上跳舞，让整个后防线警铃大作！
比赛开始后的这20分钟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进行着。西班牙人控球率占优，杨明个人触球次数和盘带突破次数高得惊人，但实质性的射门却寥寥无几。贝西克塔斯被杨明的个人风暴搅得阵脚大乱，进攻也打得磕磕绊绊。
弗洛雷斯站在场边，眉头紧锁。他看到了混乱，看到了杨明个人能力的极致展现，但也看到了进攻端依然没有突破的问题。
他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