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人神的宿命（四）
或许是因为健太和修一渐渐重新爱上了凛。
两人在暗地里总会互相嫌弃。
虽然这不妨碍战斗时的同步协作，但三人之间的气氛却渐渐紧张起来。
美奈子偶尔能看到修一背着凛和健太单独出去，回来的时候，脸色就会变得十分深沉。
他看向健太时，眼神里还会时不时露出杀意。
美奈子很想跟上去查看，但因为无法离开凛的身边太远，她只能暗暗祈求修一可以醒悟过来，别让修罗场变成杀戮场。
这种情况，一旦动手便是三人皆输啊。
毕竟一路看下来，她能感觉到两人在凛心中同等的重要。
只是，还不等修一对健太动手，凛便先出事了。
“这是第几次了？”凛对着铜镜轻声自语。
镜中倒映着她被污秽感染的发黑的肩头。
“明明每次都净化的很干净……”
美奈子看着凛背后染上的黑色斑纹，心里一沉。
是“恙”！
这个痕迹她再熟悉不过了。
之前没有小黑的时候，她也经常被“恙”感染。
突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凛匆忙披上单衣的瞬间，健太抱着一个木盆闯了进来：“凛大人，您要的水我打来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木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凛大人，您……”健太的声音有些颤抖，眼中满是担忧。
几乎同时，修一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他的目光落在凛的脖颈上，瞳孔骤然收缩：“是‘恙’？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只是之前杀妖的时候不小心沾上了一些污秽，用圣水清洗一下就好了。”
修一和健太对视一眼，显然并不完全相信凛的解释。
但他们也没有再多问，只是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水渍。
“凛大人，您一定要小心。”健太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您总是这样不顾自己的身体，我们……我们会担心的。”
凛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两人：“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凛所说的那样好转。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皮肤上开始频繁出现黑色的斑纹，圣水的净化效果也越来越微弱。
美奈子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凛日渐虚弱的身体，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凛明明已经十分注意与妖怪之间的距离了，但是“恙”却如骨附蛆，让凛日日受着煎熬。
“凛大人，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健太端着一碗热汤，小心翼翼地走进凛的房间。
凛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如纸。
她勉强笑了笑，声音微弱：“好多了，谢谢你们一直照顾我。”
修一站在一旁，眉头紧锁。
他的目光落在凛的手臂上，那里又出现了一抹黑色的痕迹。
他忍不住开口道：“凛大人，您真的只是被污秽感染了吗？为什么‘恙’会反复出现？”
凛低下头，避开了修一的目光：“可能是最近妖怪的污秽太强了，我会注意的。”
健太将热汤递给凛，语气坚定：“凛大人，您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您恢复了，我们就可以继续战斗了。”
凛接过热汤，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修一出门的频率越来越高。
虽然表面上，他们对凛关怀备至，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紧张。
他们似乎都在争夺凛的注意力，甚至开始互相敌视。
有一次，美奈子看到修一独自一人站在神社的后院，手中握着一把短刀，眼神冰冷地看向健太的方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
然而，还不等修一对健太动手，凛的身体却先一步垮掉了。
一天，凛终于支撑不住，完全昏睡了过去。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迎接她的却是两人冰冷的目光。
“凛大人，您终于醒了。”修一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我们等您很久了。”
凛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修由，健由，你们怎么了？”
健太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凛大人，您真的太弱了。我们一直以为您是一位强大的神明，可现在看来，您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艰难地撑起身子，声音颤抖：“你们……在说什么？”
修一冷冷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我们不想再跟着您了。如果您一直这样虚弱下去，我们迟早也会消失。与其这样，不如解除契约，让我们自由。”
凛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她不敢相信地看着两人，声音几乎哽咽：“你们……要离开我？”
健太点了点头，语气坚决：“是的，凛大人。我们已经决定了。请您解除契约吧。”
凛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两人的手，却被他们避开了。
“凛大人，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修一的声音冰冷而无情，“如果你非要拉着我们一起死，我们也可以去请求灾祸神，听说他的刀可以斩断一切，我想他也能帮我斩断与您的缘分。”
凛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最信任的伙伴会在这个时候抛弃她。
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甚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好……我答应你们。”凛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她抬起手，轻轻念起了解除契约的咒语。
随着咒语的结束，修一和健太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两道光芒，消失在了空气中。
美奈子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愤怒和悲伤。
她看着凛瘫坐在床上，泪水不停地流下，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凛振作一点！健太和修一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虽然美奈子看到的都是凛回忆中的画面，但之前三人的点点滴滴，让她相信那两个人绝对不会因为如此可笑的理由抛弃自己的神明。
但这只是回忆，凛自然也无法听见她的声音。
之后，凛就被一个人扔在了空荡荡的神社之中。
或许是因为许久不去除妖，她身上的身体逐渐好转起来，“恙”也在一次次圣水的浇灌中渐渐淡化。
可是失去了神器的凛，力量大不如前。
她的除妖能力急剧下降，一个普通的妖怪就能将她打得半死，还需要除妖师的队伍来救她。
每每看着她拖着一身被妖物污染的伤口回到神社，美奈子都是又着急又无奈。
渐渐的，附近的百姓开始传言，巫女神社的神明已经失去了力量。
曾经辉煌的神社变得冷清，再也没有人前来祭拜。
失去信仰，凛的神力也逐渐减少，到了最后，甚至连森林里最柔弱的小妖怪都能欺负她两下。
“真是，太可怜了。”
凛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警惕：“你是谁？”
一个男人从神社门口走入，他的头上有着缝合线残留的疤痕。
是羂索？！
美奈子一惊，随后恍然大悟。
是了，羂索可是在不同人的身体里活了千年，这个时候有他出现也并不奇怪。
羂索轻笑一声，目光扫过凛虚弱的身躯：“我在书上看到过，没有神器的神明连普通人都不如，听说这里有一个，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当真如此。看来神明也不过如此。不过倒是可以让我试试新的想法。”
凛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但她现在甚至连弓箭都无法拉开。
男人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太可怜了，被信徒和神器抛弃的神明。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发挥最后的作用。”
凛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想要挣扎，但男人的力量却让她无法动弹。
“你……到底想干什么？”凛的声音微弱而颤抖。
羂索没有回答，只是从手中拿出了一个咒物。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凛的身体包裹，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被封印在了神像之中。
羂索将凛的神像带到了他特意为她建立的神龛处。
神龛位于一片荒芜的山中，四周布满了复杂的咒术阵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咒力。
他将神像小心翼翼地放置在神龛中央，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让我看看，神明的力量与咒力结合，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存在。”羂索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双手结印，启动了神龛周围的咒术阵纹。
瞬间，周围的咒力如同潮水般向神像涌去，黑色的咒力缠绕在神像周围，仿佛要将它彻底吞噬。
然而，出乎羂索的意料，那些咒力并没有与凛的神力产生任何冲突，反而被神像牢牢压制，仿佛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束缚在了神像之下。
神像表面泛起淡淡的光芒，将咒力牢牢锁住，没有丝毫外泄。
“嗯？”羂索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竟然完全被压制了？真是无趣。”
他本以为会看到神力和咒力结合后产生的全新生物，甚至可能诞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存在。
然而，凛的神像却像是一个无底洞，将所有的咒力都吸收了进去，却没有产生任何变化。
“倒是一个硬骨头。”羂索冷冷地看着神像，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可是我真不明白你现在还在抵抗什么？你在意的人抛弃了你，信仰你的人背叛了你，如今你的神力又能坚持到几时呢？”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神龛，仿佛对凛失去了兴趣。
神龛周围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神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凛的意识被封印在神像中，承受着无尽的痛苦。
她的灵魂被咒力侵蚀，逐渐变得扭曲和黑暗。
曾经的温柔和善良被无尽的怨恨和痛苦取代。
“修一……健太……你们背叛了我……”凛的心中充满了怨恨。
她无法忘记，那两个曾经最信任的伙伴，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抛弃了她。
他们的背叛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心脏。
“人类……也抛弃了我……”凛的怨恨不仅针对修一和健太，还蔓延到了那些曾经信仰她的人类。
她曾经为了保护他们，不惜与妖怪战斗，甚至牺牲了自己的伙伴。
然而，当她失去力量时，他们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凛的灵魂在神像中痛苦地挣扎着。
她的意识逐渐被黑暗吞噬，脑子不断重复的都是被所有人背叛的画面，高洁的灵魂被咒力不断侵蚀着。
她的身体变得扭曲，心中充满了黑暗和怨恨。
“我恨你们……我恨所有人……”凛的灵魂在神像中痛苦地挣扎着。
她的怨恨如同黑色的火焰，燃烧着她的灵魂，将她逐渐吞噬。
美奈子看着这一切，心中的无力感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凛！你在哪！我知道，你还在这，还没消失。”她忍不住仰头大喊道。
瞬间，周围的环境突然急速后退，美奈子只觉眼前一黑就来到了一处全黑的世界里。
“凛？是你吗？”美奈子攥紧拳头问道。
眼前渐渐出现了一道光，一个散发着微光的人影出现在了美奈子面前。
她还是和之前一样，穿着白衣红裙的巫女服，身后背着一把弓，她周身充满着肃杀的气息，但看向自己时眼里却是怜惜。
“你害怕，我对你并没有恶意。”凛努力想要对美奈子展开一个微笑。
这是这样的表情她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做过了，如今做起来竟然比哭还要难看。
“凛，你还好吗？”美奈子之前回忆里的片段，担心向前走了两步。
“我已经快要被咒力吞噬了。”凛有些可惜地看着美奈子，“真是抱歉了，若是能早点遇见，我还能多和你说一些作为人神的经验。”
见美奈子眼里还含着为自己而流得泪珠，凛笑着用没有被“恙”沾染的食指小心翼翼地擦拭：“别怕，我不会让咒力侵染到你的。等我把可能会伤害到你的人杀了，你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