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丁香抱了一箩筐木偶出来，全是秦二狗闲暇时做给女儿的，大多是女童模样，有的还套了花布缝制的小裙子。
张承蹲在竹筐前挑挑拣拣，嘟囔道，“这与磨喝乐差不多嘛，就是眉眼做得比市面的磨喝乐精细点。”
秦丁香也拿起一个木偶，转动它的胳膊，说，“公子，这些木偶的脖子、手肘和腿都能转动，与磨喝乐不一样。”
秦丁香把木偶摆了个行走的姿势放在地上，又取出另一个木偶伸手作打招呼状，还有模有样给两个木偶配音，“姐姐，等等我呀。”
张承霎时来了兴趣，翻捡出一个稀少的男木偶加入其中，端起嗓子配音，“前面的姑娘请留步，此方手帕可是你丢的？”
秦丁香拧着‘姑娘’的小短腿走回去，惊讶说，“正是正是，多谢公子。”
秦二狗满眼温柔，秦丁香的娘看不见，只能侧耳听声音，听到有意思的也会勾一勾嘴角。
盛临乐若有所思。
秦二狗看向盛临乐，“小姐，还未请教您贵姓？您是如何认识我家丁香的？”
盛临乐回神，笑道，“我姓盛，先前在斑竹山驿站认识的……”
不等盛临乐说完，秦二狗惊诧地说，“您是盛将军的女儿！”
盛临乐微微点头，“是。”
“丁香，燕娘，快扶我起来！”秦二狗激动地试图从轮椅上撑起来。
燕娘摸索着扶住秦二狗的胳膊，“相公，你别急，丁香，丁香，来扶一下你爹。”
秦丁香赶忙放下木偶跑过来，将秦二狗另一只胳膊搭在肩上。
盛临乐莫名道，“您这是要做什么！快坐下，小心摔了。”
秦二狗不肯，坚持要从轮椅上下来，肃然道，“盛将军对我有恩，您又救了燕娘母女俩，我……我……请叫我跟您磕个头吧。”
盛临乐哭笑不得，连忙让张承过来拦住秦家三人。
张承力气大，三两下就把秦二狗按回轮椅上，笑着说，“你这样还是别磕什么头了，小心跪不住以脸抢地。”
盛临乐皱眉，“张承，别胡说。”
张承讪笑，“抱歉，我嘴快失言了。”
秦二狗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捶了下毫无知觉的双腿，苦笑道，“公子说的是事实，没什么。”
燕娘的脸大致转到盛临乐的方向，双眸无神，柔声道，“上次多谢小姐肯载我和丁香来漠城。相公，刚盛小姐说要定制木偶……”
秦二狗道，“对对对，小姐要多少木偶，我都给您做。”
盛临乐又将目光移到那一筐木偶上，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张承和秦丁香，问道，“你们刚才那样玩得有意思吗？”
张承咳了一声，眼神看向别处，“还，还行吧，陪小姑娘随便玩玩而已。”
秦丁香比张承坦诚，点头说，“我很喜欢那样玩木偶，有时候爹和娘也陪我一起编故事。”
秦嘉夫妻笑了笑。
盛临乐走过去拿起木偶摆弄了两下，对张承说，“我打算养个戏班，不过是用木偶来演戏，别的地方有吗？”
张承想了想说，“你说的是傀儡戏吧，京里见过两次，那些傀儡师没梨园的角儿唱得好听，看个稀奇还可以。”
这会儿流行的傀儡戏是表演者操作木偶上的三根杆来表演，并不算稀奇，不过一般也只有年节庙会等大型节日才能见到，寻常都是孩子爱看，大人对此不以为意。
虽跟盛临乐想的布袋木偶不太一样，不过既然这是当代有的东西，就算不上出奇，确认过秦二狗能够做之后，盛临乐说，“那就先把尉迟明做出来，按我给的图做，不要这种细长眼圆脸圆身子的，按真人的身形做，能做出眨眼的吗？”
秦二狗颔首说，“可以，不过得费些功夫，估摸着得七八日才能做完。”
张承一听她要做尉迟明，“你想把《少年将军传奇》排成傀儡戏？”
盛临乐说，“是啊，我不都说了要养个戏班吗？我手上现成的本子不拿来演，多可惜。”
张承本就喜欢这故事，很快就把自己说傀儡戏不如梨园戏好听的话抛之脑后，转而兴奋地说，“我给你找人怎么样，我知道哪家戏班子的角儿唱得好。”
盛临乐摆手，“我不要戏班子的，你给我找官话说得好，声音贴合角色的人。”
自然得用大白话来演了，她还打算把原稿里的文言全都改成大白话，走下沉市场，让书生们骂去吧。
张承：“……没调没曲的戏，那得多无聊啊，天桥说书的都还得会唱两段。”
盛临乐挑了挑眉，“这就是为了我一人喜好专门培养的木偶戏班，听着就豪横，比之那刘尚书侄儿如何？”
张承：“……”
张承很想说，京里那些混账玩意儿们要是知道还有人拿他们当‘榜样’，估计做梦都得乐醒，这算不算是当了一回爹娘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盛临乐笑吟吟对秦二狗说，“既然如此，咱们签契吧。”
“我要的木偶制作工艺复杂，还得与之配套服饰配饰，我瞧着丁香的针线还不错，衣服就由你来做吧，木偶加上衣服按三百文一个算如何？”
寻常机关木偶卖得好才几十文，三百文简直就是天价！
秦二狗惶恐，连连摆手，“不要钱，不要钱，小姐说笑了。”
秦丁香跟着应和，红着脸说，“小姐，我的针线并不好的，那些裙子都是我瞎做的。”
盛临乐并不跟他们争辩，慢悠悠道，“那就四百文如何？张承，你说四百文买尉迟明的机关偶值当吗？”
张承哪儿知道这些小玩意的物价，随口道，“挺便宜的，要是做得跟书里一样，三五两银子都值。”
他身上最便宜的一条腰带都二两银子，三四百文上酒楼点一桌菜都不够。
两人一唱一和，说得秦二狗心脏直突突，怎、怎么还反向加价啊！
秦二狗急道，“盛小姐，我不收钱，我怎么能收您的银子啊，而且还是三百文一个……”
盛临乐淡淡道，“是四百文。”
秦二狗哽住，嗫嚅道，“刚才您明明说的是三百文……”
盛临乐点头道，“好，那就三百文，签契书吧。”
秦二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