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何要信你？”玄冥单手支着头，眼眸半睁，一副慵懒的模样。
“呵，”鲲鹏笑了一声，“呆头和呆脑都认出了我，你不认得？”
鲲鹏刚说完，两只龙头立刻双目圆睁，对着鲲鹏就呲牙，龙吟两声，表示不满。
“呆头呆脑……嗤……”罗峰也笑出了声，小声对梦冥嘀咕，“大神们起名字也挺废柴的。”
梦冥立刻掐了罗峰一把，“你想死别带上我！”
“放心啦，大神们现在心思没在咱俩身上，咱们现在就是打酱油的。”罗峰被捏的疼了，赶紧摸摸被掐的地方，下手太狠了。
“你身上是有鲲鹏的味道，可我怎知是不是故意戏耍我的。”玄冥眉毛微挑，“我已避世许久，你却犹在天界奉职，谁知你是不是又琢磨我去帮你做什么劳什子的苦力。”
“啧啧，你看，都是被算计过的被害妄想症。”罗峰嘀咕着。
“你是不是不说点儿什么就难受？”梦冥瞪他。
“本来咱俩现在就是吃瓜群众好么？”罗峰摊手，“咱俩现在在两位大神眼里和石头有什么区别？”罗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着。
梦冥觉得，如果现在给罗峰一把瓜子，他绝对能当着两位正主的面，磕起来。
“呵，原来我在你的心里是这样的……也罢，”鲲鹏惨淡的笑了笑，“想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言毕，鲲鹏转身就走，“走吧，送我回度朔山。”
“啊？”罗峰没想到话题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你让我把你从度朔山费劲巴拉的召唤过来，就说那么几句就完了？！”
梦冥看看玄冥，见他目光晦暗不明，也跟着对鲲鹏说，“这次能用阵法将你召唤出来，已经是钻了度朔山的空子，但下次如果度朔山那边发觉了，设置了术法屏障，你可是再也出不来了。”
“下次……也不见得还有下次，”鲲鹏无奈的说，“我现在虽然还能记起自己原本的样貌和性命，但也许随着岁月久远，或是吞噬的魂体过多……总有一天，我会彻底的忘记了自己的真身……也或许不知哪天，会被哪个更厉害的吞噬了，从此神魂彻底消散于世间，也说不定。”
罗峰瞥了一眼玄冥，又问鲲鹏，“那你这次，算是遂了心愿了么？”
鲲鹏也看了一眼玄冥，“算是吧……再见一次，免得最后忘记了他的样子和这别扭的性子。”
罗峰随即准备开启阵法，玄冥却突然出声，“等等。”
罗峰和梦冥转头看去，玄冥似是不耐烦的样子，“你说要去哪儿？”
“度朔山。”鲲鹏轻声说着，“我从那儿来，自然回那儿去。”
罗峰也说，“我们本来就是在度朔山相遇的，他是个魂体，”看玄冥皱眉思索，罗峰继续说 ，“你知道度朔山么？魂魄只能进，不能出，如果不是我们的召唤术，他是根本不可能出来的。”
“度朔山……那不是后土的地盘？”玄冥犹豫着开口，“真是口出妄言，就好似谁没去过度朔山一般，根本也不是你们所说的那样，别说魂体了，肉身也是来去自由啊。”
罗峰一时被说的无语了，玄冥说的度朔山，是山海界的度朔山，也就是前几天他们去过的那个，有蚩尤和那只大狐狸精的那个，确实和他们后世的度朔山不大一样……这该怎么解释？
梦冥也反应过来，“这里的度朔山确实是肉身和魂体都能来去自由，可我们所在的世界里，度朔山已经变成了一座魂山，门口有拘魂的守卫，里面都是消亡的神魂和大恶的恶灵，任其相互厮杀恶斗，相互吞噬，只可入不能出。”
玄冥听着，望向鲲鹏，“所以，你才变成这个鬼样子？”
“是啊，”鲲鹏苦笑，“让你见笑了。”
然后对上罗峰，“走吧。”
这……罗峰就有些尴尬了，他还以为大佬能带他们和玄冥客套客套，然后送他们回去了，结果就这……谈崩了？！
罗峰双手刚结出魔法阵，玄冥就闪身出现，抓住了鲲鹏的胳膊，“慢着！”
罗峰和梦冥就这么看着，按说鲲鹏现在是魂体状态，一般人应该抓不住他，但想来玄冥也是大神级别的存在，禁锢鲲鹏的力道，确实让他无法脱离玄冥的掌控。
“那个……还走么？”罗峰双手还维持着结印的手势，那魔法阵还在地面上，梦冥用胳膊拐了一下罗峰，提醒他看看现在的状况再说话，人家这正胶着着呢，怎么他还在这儿添乱破坏气氛呢？
“不是，我这也是耗费体力的好吧……要是不走我就关闭法阵了？”罗峰看看鲲鹏和玄冥，见他俩还在对视着，似乎……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了？就把法阵关闭了，又对梦冥小声说，“我这不征求一下两位大佬的意见么。”
玄冥抓着鲲鹏的胳膊，能觉察到他身上确实有几股不知来由的恶魂之力，而大部分魂力还是鲲鹏的，只是……那魂力已经不是与昨日所见的鲲鹏能同日而语的了。
玄冥紧皱着眉，“我不知该如何形容，但姑且可以将你算作鲲鹏吧。”
鲲鹏也任玄冥抓着自己的胳膊，“姑且？”
玄冥挥了衣袖，罗峰和梦冥就发现眼前的两位大佬不见了，罗峰眨眨眼睛看梦冥，“什么意思这是？”
梦冥环抱着双臂，“我猜两位大神是有悄悄话要说的，你不觉得……他俩的氛围不大一样么？”
“看出来了，”罗峰点头，“鲲鹏一开始说要利用阵法见一个人，我就猜肯定要见的是个无法忘怀的人，你想想还能是什么人？当然是情人嘛……”
梦冥观望着左右，“我猜他俩一时半会儿也聊不完，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好了。”
罗峰点头，然后就被眼前的两个头盯住了，“那个……两位大哥，我们就是在这儿等玄冥大神哈，没别的意思……两位放松啊……”
双头龙似是侧耳倾听玄冥的指令，然后就放松了下来，只是目光还在罗峰身上来回扫视。
罗峰就拉着梦冥的胳膊，跟着梦冥在大殿里走着，“为什么那龙头光看我，不看你？”
梦冥打量着大殿的陈设，“大概是因为我的真身一眼就能瞧出来，没什么心意，而你是个什么东西，它们看不出来，所以多看两眼吧。”
“哦……有道理哈。”罗峰听完对着双头龙吐舌头，“略略略~”然后呲着尖牙，双眼变红，吓了双头龙一跳。
双头龙大概是没见过这么怪的玩意儿……硬生生的被精神分裂一样的罗峰吓到了。
玄冥则是把鲲鹏带到了自己的寝宫，把鲲鹏抵在墙角，眸光深邃，“如果不是觉察到你的魂体即将消散，我会以为你是在故意消遣我。”
鲲鹏带着一丝苦笑，“确实，如果早知有一天，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可能就不会和你逗那么久了。”
玄冥眯着眼睛，“什么意思？”
鲲鹏摇头，“有些话我不能说的再直白了，我出现在这里已经算是乱了时序，一个已经肉体都消散的魂魄，是不该来与这时的你见面的，可惜……我还是想再见见你的。”
“为什么你的魂体千万年后还在，而我却消失了？你说的归墟之境又是什么？”玄冥盯着鲲鹏问。
“我也不知道……或者说，可能我肉身消失的时候确实发生了什么，而我的魂体已经不记得了……我只知道你我这种大魂应该是在肉体消散后，会出现在度阴山的，可你却不在……”鲲鹏皱着眉，“我问过阴司，你没有转世，没有轮回，就那么消散于天地间了。”
玄冥听着鲲鹏的话，他自己也不大能理解，自己会出什么样的状况，以至于神魂都消散了。
“然后，我就听说了北海之地，出现了一个归墟之境，可以吞噬所有靠近的事物或是生灵，如同一个无尽的地下深渊，无论是海水还是其他各种庞然巨物，都会被吞噬殆尽，从此再也不会出现。”鲲鹏看着玄冥，“北海是你的所属地，你说，这会是什么情况？”
玄冥听着鲲鹏所描绘的归墟，陷入沉思，“这情况……若是我陷入癫狂，自毁原神，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说什么？”鲲鹏想过千万种可能，他想过可能是玄冥留下的某种阵法，吸纳世间万物，用于复生某种生灵，或是什么他的秘术，为了报复谁而设立的陷阱，可就是没想过会是因为他自毁原神引发的北海之祸。
玄冥眉头紧锁，“你该知道，我不是个祥瑞之兽，不像你生而就是天地之间的佼佼者，我是凶神恶煞，在这北海之地，说的好听是北海之王，掌管一方海域，其实和流放北寒之地又有何区别？”
鲲鹏却从没往这方面想过，玄冥同他一样，也是天地初开时，就因天地灵气孕育而生的灵兽。
在鲲鹏看来，所谓灵兽其实没所谓祥瑞或是凶兽，都不过是人类的想象，或是因着他们的想象，给他们赋予了那样的意义。
比如看到某一个灵兽的时候，总伴随着好事发生，便说这灵兽是祥瑞，若是一遇到倒霉事，就相伴随的总看到某个灵兽，就会说那是个大凶兽。
而其实，他们无所谓这些称呼，都不过是听任上界的差遣做事，谁都曾染过血，造过杀孽，谁也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低贱。
“你何时会有这样的想法？”鲲鹏倒是以往从没听过玄冥这样说过，只是一直觉得玄冥性格很别扭，总是独来独往的，他的宫殿也总是冷清的很。
鲲鹏一直很羡慕玄冥，虽然他们外形很相似，可也许是因为性格使然，天界也更愿意和鲲鹏往来，且他后来也确实成了天界大神的坐骑。
而玄冥则是独来独往惯了，且天生就有双头龙盘旋于身，长年陪伴，相比自己孑然一身，还是一直都很羡慕玄冥的。
就算玄冥那时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的，鲲鹏也还是愿意总跟在玄冥身边，常跑到北海去找玄冥玩。
虽然一开始玄冥的双头龙并不欢迎鲲鹏，但奈何鲲鹏每次去，都会带着好吃的，一来二去，双头龙也不再总对鲲鹏嘶吼了。
不过在鲲鹏看来，玄冥一直是内心强大到不需要和天界人往来的，但从没想过，原来玄冥对于他自己的出身和所处的境地，是有着强烈自卑的。
“难道不是么？”玄冥问，“这许多年，也只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敢来这里罢了。”
说完，又露出一抹惨笑，“应该说是曾经的你。”
鲲鹏点头，“是，我以为这天地间，只有你我最为相似，所以总是想亲近你，可惜在你眼中我可能幼稚的很，又总爱当天界的狗腿……让你看不起，是吧？”
玄冥笑着，“呵，你也知你很狗腿？你我皆为天地初开时的生灵，天界的那些破烂神，都在你我之后才有神识，何以要对他们表忠心？”
“是啊，你说的极有道理，可惜我以前听不进去……能听进去的时候，你又不再说了……现在想听，只能利用阵法回到过去了……多么可悲。”鲲鹏惨淡的笑，“可惜现在这些话，说了也是白说。”
“对，确实白说，”玄冥也苦笑，“因为明日我还会再见到那个狗腿的你，对吗？”
鲲鹏点头，“对，”然后露出苦涩的笑，“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自毁原神么？”
玄冥想了想，“我这人活的应该很通透，能让我自戕的原因确实没有几个……”
鲲鹏看着玄冥死死盯着自己的目光，尝试着问，“会是因为我么？”
玄冥陷入沉思，“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只是肉身损毁，神魂还在，也许……不会吧。”
“那我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些了，”鲲鹏笑着，“会因为这次会面，改变后世的结果么？”
玄冥摇头，“不会，万千小世界，都有其定数，并不会因为时空偶尔交叠，引发错乱，就算你现在告诉了我这些，提前规避了因这个原因，导致我的决定，但也会有其他替代的原因，让我一样做出那样的决定，一点儿也不会因此改变后世已经出现的结果。”
鲲鹏这次笑的更加惨淡了……原来如此……所以他这次……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