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每次下雪之前都会有一场绵密的细雨来驱散这一年温热，雨滴裹挟着空气中的灰尘落在了潮湿的地上，埋住了一整个秋天。
耳机里是苏朝露均匀地呼吸声，我并没有叫醒她，而是撑着伞走到了沈一当时出意外的地方。
随着一根烟叼在嘴边，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是勇气带来的后果。
如果自己真的听话，早早的就拿着老高给的机票远离这里，似乎很多人都可以有一个安稳的生活，自己也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我揉了揉头顶长出的短发，带着苦涩的笑容拿出了苹果味的药片往嘴里塞了一颗，然后轻声喊道：“苏朝露，听海浪的声音……”
苏朝露并没有回答，我也没有再去打扰，而是默默挂断了电话走向了不远处的一个长椅。
徐木见我来了以后掏出了一小摞素描纸放在了椅子上，然后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我看了一眼他被冻红的双手，递给了他一根烟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你不也在。”
他歪头点上了烟，深吸了一口后看着眼前的海面轻声道：“马上就要下雪了，天冷了就很少来看海了。”
我舔了下嘴唇，沙哑着声音说道：“我不会做傻事的，你不用等着我。”
徐木转头看了我一眼，沉默了片刻才柔声道：“可是你每次来都会拿出药瓶往嘴里塞一颗，我怎么会放心。”
“维生素，苹果味的。”
“不信。”
“给你尝尝？”
见我拿出了药瓶，徐木竟然真的伸出了手。
我愣了下神，又摇着头收回了药瓶轻声道：“吃一颗少一颗，我才不给。”
徐木缓缓吐出了一口烟雾，干咳了一声说道：“是不是苹果味的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当然明白，苹果味的我可舍不得吃。”
“那不就得了。”
“你和我一个朋友挺像的。”
“开房车接你的？”
我摇了摇头，从兜里拿出了两块小石子放在了身边。
“是我的邻居，但现在不记得我。”
听着徐木再次干咳的声音，我又笑着说道：“他也爱咳嗽，也爱坐在房顶默默关心着我，就像你每天画完画见到我来就会等我走一样。”
徐木尴尬的摸了下鼻子，笑着说道：“那他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
“是很温柔。”
“他为什么不记得你了？”
“为了救我弟弟，也为了帮我出了意外。”
在徐木的沉默中，我又叹着气说道：“在我身边的人好像都不会有安稳的生活，无论对我是好是坏，包括前不久那个陌生的孩子。”
“那对情侣吗？”
“嗯。”
我点了一下头，苦笑着说道：“他叫沈一，是我在河南认识的，他还有个邻居，是个作家，也是在认识我不久后离开了人世。”
徐木错愕的看了我一眼，摸了摸身旁的画包后才沙哑着声音说道：“不怪你，这个世界对咱们太不公平。”
“或许吧……”
在和徐木彼此沉默着坐了一会儿后我开车把他送回了学校，等回到家后二常第一时间扑到了我的身上，给他喂了些吃的后我便走上了三楼坐在了那台钢琴前。
随着琴声响起，隔壁也传来了吉他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我换上了那身整洁的衣服赶到了离小麦岛不远的一座写字楼，张伟栋早已经坐在只有不到一百平的办公室等着我。
我递给了他一支烟，然后看了眼时间问道：“厂家那边什么时候来人？”
“十点，还有一个小时。”
“行。”
我揉了揉脑袋，看着办公室其他年轻的面孔感激的说道：“很感谢你们能相信我，等赚了钱，一定不会亏待你们。”
“常总，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
其中一位刚毕业的姑娘给我端来了一杯水，又接着说道：“我们相信你。”
我刚想开口，一旁的张伟栋突然拿着手机朝我说道：“常总，厂家那边来不了了……”
“孙经理说的？”
“嗯，他说厂家的负责人现在在济南，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他说……”
“说什么？”
“让你去。”
说完后张伟栋把手机扔在了一旁，咬着牙说道：“我看就是不想你好起来，哥，咱们自己干吧，我去跑业务。”
“我也去！”
“我也去……”
我深吸了一口烟，看着眼前几个斗志高昂的年轻人苦笑了一下。
“先等等再说，你们先学习业务知识，不过也不用担心，我手头有钱，工资还是照发。”
说完后我便拿起了桌子上的钥匙，可却被张伟栋拉住了胳膊。
“哥……”
看着他眼里的疑惑，我也揉了揉鼻子解释道：“这是试探，就这一次，我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在乎我……”
张伟栋咬了下牙，刚想说话却被一旁的那个姑娘拉开了。
她清了清嗓子，用着有些稚嫩的声音说道：“常总，你去吧，就算不行，厂家的问题我可以解决。”
见我疑惑，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舅舅就是做这方面业务的，不过刚起步，但是怕你们怀疑我是利用公司，就没说。”
“你叫什么？”
“李冬，冬天的冬。”
“我相信你。”
李冬愣了下神，不解的看着我问道：“常总，您就不怕我将来……”
她话还没说完，我就出声打断道：“不怕，现在在这里的都是我一个都不怕。”
我笑着从兜里拿出了一沓现金递给了她，轻声道：“李冬，马上就是立冬了，买点儿过冬用的东西给大家。”
说完后我便拿着车钥匙离开了公司，托张时照顾好二常后，我便踏上了回济南的路。
……
下午三点，我把车子停在了胡同口，在院门口站了许久后我还是离开了这里。
在蒋阿姨那个家和胡同口之间有一个红绿灯，路口处有一家酒店，我订了最顶层的一个房间，站在窗户旁正好能够见到院子和小区。
收拾好东西后站在窗户前我拨通了那个厂家负责人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他也愿意见我，时间就在立冬的那天晚上。
挂断电话后，我也等来了孙经理的电话。
“常青。”
“我到济南了。”
“嗯，在济南见面也是没办法……”
“沈叔么？”
“嗯。”
孙经理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又接着说道：“我把你的事和他说了，本来厂家那边是不答应的，是你沈叔帮忙给的这次机会。”
“我知道了。”
“保重。”
“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