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上辈子没来过还魂星。
因为对那套疯子理论嗤之以鼻，所以他也没怎么了解过这颗星球的人文环境什么的，他潜意识里觉得，像这种大肆进行什么“人体”啊“还魂”啊手术的地方，上面一定很乱。
但是贴近这颗星球后，赤影给他展现出来的时事画面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正对太阳的那一面，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处于正午时间的地区让赤影拍了几张照片投影出来，上面的建筑跟N1458看上去差别不大。
落后，但也不是非常落后，无名星的正常水平。
赤影接入本地网络快速浏览了一遍星球历史，跟方景说：“好神奇，这颗星球上居然没出现过战争。”
方景愣了一下，“一次都没有？”
“地区冲突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但远远算不上战争，大区之间很和平，这颗星球上的人似乎都信仰什么‘永生教’？”
方景笑了一声，“如果那什么灵魂重塑手术真的能把人的灵魂在不同的身体里换来换去，那确实可以实现永生。”
“永生好没意思的。”赤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方景听出来了她语气里的失落，“怎么了？”
“唉，”赤影叹气，“我都不敢想，要是未来某天砚砚的生命走到终点，我该怎么办。”
方景沉默了一下，这个问题其实很早之前赤影就跟他讨论过了，在他十五岁的时候。
彼时赤影说：如果未来他战死，那她应该会跟他一起被敌军消灭掉，但如果他是正常老死的，她会被联邦回收。
至于回收后会进行什么样的处理，赤影也不知道，以往那些星陨机甲回收后都没有再启用过，他们好像都蒸发掉了，只在历史上留下了一个名字。
“要不我到时候自爆吧？”赤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别！”
方景急忙阻止她，“千万别，不至于。”
“可我一台机甲孤零零留着还有什么用呢？”赤影伤感，“甚至我都不知道被联邦回收后他们会拿我做什么，不会把我刷成白板，重新编程机甲状态然后给下一个超S级用吧？”
方景再次沉默，上次跟赤影聊起这个话题时她还看的很开，语气轻快并不在意最后的归属问题，但是现在，她主观上不愿意接受另一个超S级了，哪怕被刷机。
相比于人类的寿命，赤影作为一台机甲，她的生命确实过于漫长了。
但她的“使用期”偏偏又跟罗砚绑定在了一起，罗砚死掉的那一刻，她的使命——联邦赋予她的使命，也会在同一刻完成。
“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方景问她。
“什么？”
“如果让你自己选，罗砚死后，你除了自爆，还有别的想法吗？”
赤影沉默了许久，大概半分钟后她说：“我不知道，我想不出来我还可以去哪里，又还能做些什么。”
“如果不被联邦回收，”说到这儿方景顿了一下，这种可能性不大，就算他死了没有精神力赤影解锁不了机甲和战舰形态，无人控制的星陨机甲还是太危险了，联邦不可能不回收。
“如果不被联邦回收——贝洛伯格也不会，你们不会想着作伴出去旅游吗？看看联邦边境之外的世界？”
赤影又沉默，这次她只沉默了几秒就给出回答，“听起来还可以，但是不现实。”
“……”
“我刚刚已经想好了。”过了一会儿赤影又说，“等未来砚砚死了，我就去找颗黑洞撞死。”
“你就一定要跟着一起死掉？”方景还想劝说一下，但是越劝他越是感觉劝不动。
“也不一定啦，”赤影突然转变了口风，“咱们这次来还魂星不就是为了解决你的问题么？如果手术成功了，那么砚砚以后肯定也能做这个手术，你俩就一直换一直换……”
她停了下来，顿了几秒后发出一声感叹：“啊……我现在也想加入永生教了。”
方景：“……”
继续扯了几句有的没的，赤影把话题引开，方景心想自己要是手术失败就直接噶了，现在去想赤影未来的问题，似乎是有点瞎操心。
继续在还魂星上空徘徊了几个小时，罗砚睡醒了，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赤影联系那个医生。
医生说了个地址，赤影赶过去，落地后发现所谓的医生居然是他妈个神父。
神父身上套着拖地白袍，手上拿着把袖珍银剑——乍一看像十字架，不过“十”字的那一横过于短了，他双手握着剑身立在教堂的最前方，正带着一群信徒在念祷告。
罗砚：“……”
方景：“……”
赤影：“好神棍哦。”
几分钟后，信徒散场，罗砚跟方景侧身让道，等人走光之后一前一后朝着神父走去，赤影立在罗砚肩上调出聊天记录，然后又翻出照片做对比给罗砚看，说：“就是他。”
还魂星这边之前不知道联系他们的人是罗砚，赤影做过信息处理，以至于神父现在看见自己面前的人后惊讶了一下，失声道：“居、居然是你……”
罗砚让赤影关掉用来对比的投影照片，他正准备问话，神父却突然提着袍子跑掉了，一边跑一边大喊：“老师！老师！新来的实验品是罗砚！我们有超S级了！”
“…………”
方景：我果然要变成小白鼠了。
赤影展翅追上神父，用爪子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回来，“跑什么！话都没问完就跑，信不信把你腿打断！”
神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一只猫头鹰给轻易制服，偏头时看见罗砚朝他走了过来，他咽了下唾沫，紧张道：“那什么，我、我只是个学生，我老师才是主刀手。”
方景靠过来：“你老师是谁？”
“他很有名的，两位应该也知道，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你一定……”
赤影给了他肩膀一爪子，“你倒是说啊！”
“是魏德尔！魏德尔·卡斯特罗！”
方景跟罗砚齐齐愣住，赤影也愣住了，然后骂了一句“我靠”。
两人对视了一眼，方景问神父：“你说的魏德尔，是那个星陨机甲设计师魏德尔吗？”
“对！”神父从地上起身，“就是贝洛伯格机甲形态的主设计师，他是我的老师。”
*
——
不想当神父的医生不是好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