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可能是哭了。
当提斯娜用右手捂住面孔时,心里是这样想的:“查德待会大概会说,‘抱歉’。”
“你了解我的,对不起。”
查德希尔将一瓶水递给她,提斯娜伸手接过,发现瓶盖已经被拧开,于是用右手倒上一点抹了抹脸:“不要这么说...”
“我原本发信息给你,任务结束之后,会给你做一些法术指导。”
感觉自己情绪稳定了些的提斯娜抬起头,自嘲一笑:“但最终击败你的是叶毯,而我甚至需要你放水才能过关。”
无言片刻,查德希尔抓住了关键:“你不会以为,我指的‘法术指导’是刚刚的矢量突破训练吧?”
“啊?”
难道不是吗?
看着她的表情瞬间变迷糊,查德希尔一半无奈一半自责,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怎么可能把那种集体程序当做单独指导的时间?”
单独指导时间...
单独指导...
单独...
提斯娜从没有如此的自恼过,差点把自己给气笑了。
她居然连这样的重点都没发现、在查德希尔面前连续出丑!
“明白了?”
没有放过傻孩子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查德希尔终于流露了些轻松的笑意,提醒道:“就像我小时候让你做历史选择题,怎么会不提前给你留出复习的时间?”
“别提历史作业了好吗?”
提斯娜此刻十分庆幸,自己和娜斯提姐姐一样留了刘海,这样侧过头就能用黑发遮住因羞耻而扭曲的小表情:“就当我求你...”
“好,那我就不多说了。”
查德希尔收了收自己有点‘调皮’的态度:“调整一下状态,接下来我要教的都是重点,你要仔细听...”
...
“你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法术又被称作源石技艺吗?”
提斯娜老实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很诚实。”
查德希尔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漆黑的瞳孔中分别又亮起了两道金色的菱形,并不明亮但确实存在。
“这是...我也有的标志。”
“对,把眼罩摘掉,让我看看你对源石的接受到达了何种程度。”
当提斯娜摘下右眼的眼罩时,查德希尔很明显松了一口气,开始了对源石的进一步解读。
在这个过程中,他甚至释放了某种隐匿的法术,将整个训练室都笼罩了进去,以防有路人窥探。
“源石,存在不同的形态,已知的有原矿、矿核、晶体外壳、碎片等等,甚至能存在固液气三态转化。”
这是这片大地对源石认识的通识,也是最大程度的认知。正是凭借着这些基础认知,人们才能够开展一系列依靠源石而存在的工业。
比如依靠源石驱动的载具、刻印着特殊回路的术杖。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特殊的载体,源石才会比较可控。”
查德希尔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表情黯淡而耐人寻味了些:“但是,高频使用的话,这些载体也可能破碎,就像是典型的回路烧焦。”
“对...可这和我们的法术有什么关系?”
“你应该知道吧?感染了矿石病的人,通常能够做到无杖施术,强度不会比拥有专业回路的法杖弱。
但是,他们的身体就像是法杖一样,过多的使用便会导致病症蔓延,压迫血肉与神经,最后会怎样?”
如果一个矿石病患者没能得到治疗,那么他最后全身都会被源石占据,最后砰的一声爆开,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提斯娜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查德希尔:“他们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源石!”
“没错,这就是源石最特殊也是最本质的存在方式,矿石病。”
查德希尔的提示依旧没有结束:“电路会因为电压过大而烧焦,感染者也会因为法术施加过度而死亡。
烧焦的电路会留下废料,死去的感染者会化作结晶,他们的总量不会变多或变少,只是转化成了另一种存在。”
转化、转化...
源石是怎样将血肉同化的?
疾病的治疗需要医生抓住病症的根源,而矿石病之所以是不治之症,就是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医生知道如何将源石从血肉上彻底分离。
或者说,从来没有哪个医生能够理解源石究竟是如何转化血肉的、自然也就无法抑制住疾病的扩散。
想到这一点,提斯娜脱口而出:“那,是不是只要能够理解源石,就能够治疗矿石病?”
“不是治疗,是用另一种回路,来实现更加柔性的转化。”
查德希尔依旧用术杖来举例:“为什么我们要用术杖与回路?就是因为它们更加规律可控。
而我们,矿石病患者,我们的术杖与回路是自己的身体。
你知道那些龙与德拉克、以及萨卡兹的王庭,能够被冠以特殊血脉的标志吗?”
“因为...”
这个答案呼之欲出,提斯娜在查德希尔鼓励的目光下,略带兴奋的得出了结论:“他们找到了独属于自己、能够理解源石的法术回路!
这样,源石便不再是无主的能量,只会在他们的身体里乱窜,而是得到一个更加合适的表现方式!”
查德希尔点头夸赞道:“你的想法比我预料中的更加灵活,就是独特理解角度的问题。
他们并不是完全免疫源石,而是在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中,逐渐与源石互相融合、互相影响,最终趋于平稳。
比如血魔,他们拥有独特的血脉法术,即使肉体死去,也能将精神保留在血液之中。”
“而他们的血液,同样能够转化为源石,引起源石的共鸣,他们将自己的精神转化进了源石当中!”
“非常正确。”
查德希尔忍不住挠头:“你这不是能举一反三吗?为什么学历史的时候...”
“历史又不是光靠一个人巧舌如簧就能扭曲的。”
提斯娜翻了个白眼,随后又不解道:“所以,为什么罗德岛的药物能够抑制矿石病?你又是从什么角度理解源石的?”
这我哪能告诉你?
总不能说,大家平时用过的药物,里面都掺着博士的血吧?
毕竟想要计算出能够通用的‘逆源石’公式,那还是相当相当遥远的,不如博士抽点血来的快捷与管用。
在这方面,查德希尔与凯尔希都有心而无力,不敢过多地干预与影响。
最理想的结果便是所有人都像萨卡兹王庭一样、演化出一条适合的理解道路,最大程度缩减源石的负面影响。
查德希尔为自己必要的隐瞒悄悄在心中道了歉,决定把锅全部推给某变形者:“其实,我不是一般的萨科塔。”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在提斯娜‘这真是令人感到吃惊’的眼神中,查德希尔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起了谎:
“你应该也见过我的那个长辈,他是萨卡兹王庭中的大人物。也是他教了我如何理解源石,嗯,就是这样。”
变形者还是偶尔有些用处的,比如可以用来当个借口!
“怪不得...可是你看起来完全就是真正的萨科塔?”
在这方面,查德希尔给了一个开放性的解释:
“我可以是萨科塔,同时也可以是萨卡兹。因为那王庭有些特殊,能够改变自己的种族与样貌。而我,就比较习惯现在这个样子...”
“好了,理论课到此结束。”
随后没等提斯娜继续追问,查德希尔故作严肃地打断:“真正的理解,需要通过实践来深化。你可以尽情展开灵感,用自己的‘线条’去编织、去塑造...
来,用你的铳攻击我。”
说罢,查德希尔向她张开双臂:“不用留手,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水平怎么样。”
“...好。”
看着这一幕的提斯娜愣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勾起,用右手举起了黑色的短铳。
在实践的交手中,查德希尔便教给了她自己压缩过的诸多法术构想,这些都是精选过的知识。
其中,提斯娜最喜欢的是感应类法术,就是通过压缩的感知线条,为两只搭建一个互相感应的桥梁。
只要两人尚处于同一个世界,那么这感应便不会断连,两人便始终能够凭借这感应找到对方。
...
迷迭香端着两杯瘤奶来到了训练室门口,看见正坐在靠椅上回味着些什么的提斯娜。
银白色的小猫悄悄挪到近前,用尾巴尖碰了碰她的肩膀:“提斯娜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啊,是小猫来了。”
回过神的提斯娜从迷迭香怀里拿走一瓶瘤奶,伸手摸了摸她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以前的事?”
迷迭香摇头,于是提斯娜将迷迭香顺手抱起,以最舒服的姿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以前在哥伦比亚,我和查德刚刚住在一起的时候。
有一天我趁他不在,悄悄从窗台翻到屋外,穿过人群和保安,爬上了街边旁边的栏杆。
我看着栏杆外的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远处的公园中,一个小男孩将手中的球抛向父亲、父亲再接住抛回去...”
世界那么大、那么陌生,而小小的提斯娜好像只有查德希尔,这个许诺过给她一个家的父亲。
“提斯娜姐姐是想离开吗?”
“在那之前也许吧,但是我突然不想了。我想爬下栏杆,但是那太高了,我不敢。
但是我一回头,看见查德就站在我身后,朝我张开双臂、示意我跳下来,他真的接住了我。
他什么也没说,把我抱回了家。第二天他送给我一个皮球,问我想不想一起出去玩抛接球...”
说到这里,提斯娜将脸埋在了迷迭香,的两只猫耳间,狠狠的吸了一口。
“唔,然后呢?”
迷迭香动了动耳朵,她没少和查德希尔玩抛光环的游戏,对于自己的这个姐姐的经历也很好奇。
“然后啊...”
记忆中,查德希尔张开双臂,蹲下身笑着对她说道:‘来,把球丢给我,让我看看你能丢多高。’
那是提斯娜自己第一次想要逃离,也是最后一次想要逃离。
无论何时,查德希尔总是能够张开双臂,笑着对她说些什么来迎接她。
...
查德希尔坐在床边,轻轻的顺着史尔特尔的头发:“就是这样,看起来,我好像做了一个坏榜样。”
史尔特尔头顶的角触碰着他的腰,语气一半嗔怪一半宽慰:“你总是对自己太严格,我和劳伦缇娜总劝你,你也不听。”
“没法不严格啊。”
这一次查德希尔没有苦笑,而是伸手捏了捏史尔特尔的脸,带着更加温柔而幸福的亲昵道:“我还要对你们负责不是吗?你们就是我坚持的理由啊。
我无法想象失去你们的自己,也许有会变得冰冷、非人,我...唔...?”
“查德。”
史尔特尔起身,双手捧起了他的脸:“不要说这种话,即使失去我、我们,你也要作为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我答应过你,答应过你们。”
查德希尔赶忙伸手安抚起了有些炸毛的少女:“我不骗你。”
“撒谎,你最喜欢骗人了,大骗子。”
史尔特尔却不依不饶的摁住了查德希尔,将他压在身下,眼中隐隐有烈焰燃烧:“骗子总是讨人喜欢,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唔,好...我是骗子,骗了你的心,为了留住你,我会一直骗下去...”
“你要证明给我看...”
“42想让我怎么证明?”
“我现在火气很大啊...”
...
查德希尔躺在床上,看着怀中安然睡去的史尔特尔,又回想起了缠绵之间,史尔特尔说过的话。
‘唯独这一句,我不允许你骗我。’
他闭上了眼睛,在这方面,自己果然是个坏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