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婧的双腿疼的不行，她夹在王迪和沈千翊中间，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
王迪似乎愤怒得浑身发抖。
沈千翊仍然是程长婧活着逃出这里的唯一机会，他内心深处的一部分已经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错误的。
反观王迪，她早已越过了内心那条线，她现在只关心家人的生死存亡，她的儿子是她仅存的一切，程长婧知道她会为他做任何事情，就像她会为了保护陆茜去做任何事情一样。
陆茜绝对不会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长大，程长婧会找到办法拼尽全力逃出这里，不惜一切代价。
沈千翊用扎带把她的手腕绑在背后，然后用绳子把她绑在厨房的一把椅子上。
“妈，我们要怎么处置她？”沈千翊问道。
“带着她一起走吧，然后半路把她扔到一个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沈千翊拿着一个冰袋敷在鼻子上，盯着他的母亲。
“你真的要杀一个警察吗？”他小声问道。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你的安全，”王迪厉声说道，“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我不会让我们的生活像姜明一家那样被毁的体无完肤，你知道那群可怜的人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他们多年来一直被人唾弃，而林纾泽就那样拥有着一切。”
“但是，姜明是无辜的，”沈千翊说，“而我不是。”
“是那个女孩勾引了你，”王迪回答道，与其说是她在对儿子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孙瑜把你逼得太紧了，显然，她并不在乎她的父亲毁了那么多人的生活。”
“但那样我不就和他一样了吗？”沈千翊说，“如果我逃跑了，让别人来承担后果，即使那个人是林纾泽，那我不也在做跟他同样的事情吗？”
“没错，”程长婧插嘴道，“没有人比我更有理由去恨林纾泽，而且我可以把他绳之以法，沈千翊，如果你帮我，我可以尽力为你争取减刑。然后真相大白于天下，每个人都可以重新获得自由。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王迪翻了个白眼，说：“你应该没那么天真吧？没有我丈夫的证词，我们怎么能证明林纾泽的行为对我们家的影响呢？”
“所有的证据都摆在那里，如果辩护律师把证据整理得恰到好处，房间里的每个人都会清楚地明白沈千翊从来没有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沈千翊杀了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儿，”王迪厉声说道，“没有人会因为他生活有多悲惨就放过他。”
“就一个，”程长婧纠正道，“你把孙瑜放进冰箱的时候知道她还活着，对不对？”
王迪看着她的儿子，说：“她已经死了。”
“验尸结果说明她有冻伤，”程长婧说，“她死在了冰箱里，这至少让你成了从犯，但是检察官会以二级谋杀罪起诉你，我也见过林茉莉的尸体和她的尸检报告，没有迹象表明她被强奸或殴打，她是被勒死的，一个好的辩护律师可以从这一点切入给你的儿子辩护。”
“我们可请不起辩护律师，”王迪厉声说道，“你闭上嘴，让我想一想。”
“妈，如果我们杀了她，我们永远也不会自由，明天我们就会立刻登上通缉犯的名单。”
程长婧瞥了一眼满目疮痍、一块白一块灰的墙面上挂着的时钟，快晚上八点了，该和陆茜说晚安了，她强忍住堵在喉咙的哽咽，张伟峰肯定知道她出事了，而且姜辞今晚还在等她去他家，她的车有特制的车牌，而且她就把车停在了王迪家的门前。
沈千翊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说道：“我把她的车开进车库，我们现在就把她绑起来然后逃跑，等她被发现的时候，我们早就跑远了。”
“但是我们还是会被各地警局通缉，不管我们怎么处置她，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至少我们不会因为杀了她而被通缉，只需要几个小时的路程我们就能逃到南边。”
王迪至少比他矮十几厘米，但她似乎比她的儿子还要高大，她打了他一耳光，冰袋从沈千翊的手里飞了出去。
自从程长婧第一次见到她以来的这几天里，压力已经把王迪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似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我在努力掩盖你的愚蠢。”王迪用鄙夷的语气痛斥她的宝贝儿子。
沈千翊的眼里闪着泪光，说：“如果你逃得离家远点儿，就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
“你别妄图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王迪喊道，“是你把这一切引到我们身上的！”
“我会在审判的时候为你说话，”程长婧说，“我可以从你们两个人的精神状态辩护，我理解一个母亲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那种心情。”
现实似乎让王迪清醒了过来，她靠在了柜台上，双手颤抖着。
“我一直以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他犯了错，但是他已经从中吸取了教训，不是吗？”王迪试图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找理由开脱。
好在王迪打算逃走，将一切都打包好，厨房用具就放在她的身后，她用手摸着，摸到了刀刃儿，她把手腕架在刀刃上，一点一点的蹭着扎带。
程长婧尽量不扭动身体以免引起注意，她做到了，扎带断开了，她小心翼翼地把扎带两端分开。
沈千翊似乎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冷漠说道：“是你平白无故杀了那个舞女，那怎么能算是保护我呢，我亲爱的妈妈？”
“高雅兰告诉我，警察不认为是那个胡珂杀了那些女孩儿，”王迪说，“我必须做点什么把他们的调查方向引开，尤其是你开始和这个女人交往频繁起来之后。”
“你甚至都不认识汤亭亭吗？”程长婧问道。
“我知道她会把你引向林纾泽，”王迪说，“他经常去那个肮脏的俱乐部，他最喜欢的女孩家里都有小孩儿，我也不是一个恶魔，然后我偶然发现汤亭亭没有亲人。”
“她在哈市有家人的，”程长婧厉声说道，“她也是别人的孩子。”
沈千翊的鼻子又开始流血了，他一边用面巾纸塞鼻孔，一边说：“也许我应该去自首，我会为汤亭亭的死承担责任，我应该进监狱的。”
“你在开什么玩笑？”王迪尖叫道，“我白白为了保护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儿？我失去了我的丈夫和我的家，现在你要我连你也要一起放弃吗？”
“我想让你自由，妈妈。”
她笑了起来，用枪指着他，说道：“我永远也不会自由了，而且你也不能离开我。”
枪声震耳欲聋，淹没了王迪的尖叫声，她盯着自己的儿子，手在颤抖。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手指抽搐了一下。”王迪语气颤抖着。
沈千翊似乎惊呆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去看嵌在墙上的子弹，她差一点就打中了他的头。
王迪开始哭泣，枪掉在了地上，程长婧冲了过去，用肩膀撞向那个女人的胸口，王迪向后倒去，头撞在了花岗岩台面上，她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白色的橱柜流了下来。
程长婧扭动着身体，试图去拿枪，但她的双手被紧紧地绑在背后。
沈千翊捡起了枪，绝望地说道：“她死了。”
“她还在呼吸，”程长婧说，“你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他怒视着她，眼中的愤怒让人害怕，他的语气因为愤怒变得粗犷：“我曾经为了让你活着，而你却杀了她。跪下。”
程长婧身体靠在墙上，说：“你现在仍然可以逃跑，把我留在这里，就这么绑着。”
“你杀了我妈，现在，我要杀了你。跪下，你可以像你父亲一样死去。”
程长婧全身发冷，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跪着死的？”
“林纾泽那天晚上把一切都告诉了我爸，他让我爸帮他掩盖罪行。”
程长婧跪了下来。
沈跃进不仅仅是隐瞒并且在林纾泽没有离开聚会这件事上撒了谎，他一直都知道一切，却让一个无辜的人在监狱里度过了一生。
沈千翊跨过他的母亲，脸色因愤怒而变得苍白。
“我爸也是受害者，他没有选择。”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程长婧说，“你以为我就不生气吗？我的父母是林纾泽杀的，因为林纾泽的朋友支持他的说法，我指证了一个无辜的人。我理解悲伤，也更理解你的愤怒。”
“你不了解我。”
“我真的了解你，知道如果不是你妈妈在试图保护你，你早就站出来了，我知道你被歉疚淹没了。”
程长婧说话的时候，枪在沈千翊颤抖的手中晃动着，他狂乱的眼神表明他现在不会听她的。
“用枪指着别人的一般原则，”程长婧说，“在走到窗口之前要先看看窗外。”
说完，她低下头，水槽上方的窗户被打碎了。
沈千翊的手臂被子弹的冲击力震得弯曲了，枪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