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死无对证
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他们说，年轻的雏儿很受某些人的欢迎。
他们说，一晚上能换好几万呢。
他们又说，等用完第一次，再拿来接接客，拍点片子，还能再赚一笔。
他们还说，介绍人可以拿一成呢。
成涛喜滋滋地道谢，任由蒋晗被那些人按住，哭得声嘶力竭，一遍遍乞求。
成涛走的时候，看了蒋晗一眼，那一眼，说不上是怜悯还是鄙视。
哪有什么救赎，不过是另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
蒋晗逃掉了吗？
好像逃掉了。
成涛走后，很巧的是，舞厅里一个醉酒的男人闹事。
那男人不是无名小卒，有点关系，他们又不敢直接将人丢出去。
趁着一片混乱的时候，蒋晗躲在一箱酒瓶和各种包装的垃圾箱里，从后门被扔了出去。
若不是她身材娇小，若不是那天恰好有人闹事……
蒋晗不愿回忆。
逃走的时候，蒋晗慌不择路，只一个劲地奔跑。
中途还听到有人说：“那该不会是个疯子吧？离远点离远点。”
成涛家里是一个酒厂批发处给人送酒的搬运工，平时负责给各个买酒的场地送酒。
高中之后，成涛个子蹿得快，也有了一把子力气。
一次他的父亲扭了腰，就带上他帮忙搬箱，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酒吧这种地方。
混迹这些场所之后，他迅速变得“圆滑”，会说场面话，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会在不同的人面前说他们喜欢听的。
他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在学校也就是混时间罢了，和那些单纯的学生打交道，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所以他在学校人缘很好。
他也乐得享受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得到不少吹捧和笑脸的生活。
一次去那间地下酒吧送酒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被喊做“虎哥”的负责人和另一个人的对话：“我哪儿去给你找？别说五万，就是再翻一倍我也找不到啊？你以为现在的小姑娘那么好骗啊？”
另一个人成涛没见过，听着也就二十来岁：“我这不是想着虎哥你吗，不行我再想想办法呗。”
“也是事儿多，睡什么样的不是睡？非要找雏儿，而且以他的价钱，就算公开招标都能招到不少吧，还用得着找我？”
那人好脾气地劝：“谁说不是呢，不过咱也不知道大老板的想法不是？我也就是跟你提一提，以后遇到了可以再联系我，这笔生意，长期有效。”
说完这话，那年轻人就走了。
虎哥扭头看到成涛，也不在意被听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走了。
这件事其实本来和成涛没啥关系，他也没往心里去。
可后来遇到蒋晗的时候，他听到蒋晗的哭诉，脑海里抑制不住地回忆起这段对话。
他当时想，反正她都要嫁人了，不如在此之前发挥她最后一点价值。
那部很想要的新款手机……
那双很喜欢的球鞋……
反正她缺钱，自己这是在帮她！
人性总是复杂的，他同情蒋晗的遭遇，同时也说服了自己。
交谈很顺利，那些人先给了他两千的介绍费，说等事成之后再给他四千。
看在认识这么久的份上，甚至没有提出先“验货”。
从酒吧出来，成涛美滋滋地数了好几遍到手的钱。
他揣着钱，想先去买那双心心念念的球鞋。
在去买鞋的路上，他听到有人说：“那该不会是个疯子吧？离远点离远点。”
本想走那条路的成涛听到这话，脚步一拐，走了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他平时不怎么走，天色也有些晚了，他加快了脚步。
一个叼着烟的男人拦住了他。
成涛当然不甘心刚刚到手还没暖热的钱就这样被抢走，他奋力呼救，终于有路人看不过去报了警。
叼着烟的男人叫朱伟民，是个多进宫的狠人，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他咬牙切齿，临走的时候一不做二不休地捅了成涛一刀。
这一刀刚好扎到了成涛的肺。
抢救无效。
朱伟民从小就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小时候，他就是孩子王。
倒也不是多受爱戴，主要是他打架厉害，别的小孩都打不过他。
掏鸟窝，下河抓螃蟹都是家常便饭。
他还故意拿石头砸别人的狗。
用开水灌蚂蚁窝。
大冬天往别人院子里丢插了炮仗的干牛粪。
夏天往邻居院子丢蛤蟆。
……
他从小就不是让父母省心的人，从小到大不知道闯了多少祸。
好不容易等他成年出去工作了，父母就像丢烫手山芋一样将他丢了出去。
他是个没什么同理心的人，他喜欢看别人痛苦的样子。
所以他小时候碾死虫蚁，肢解蜻蜓，打死鸟雀，砸死山鸡，剁碎猫狗……
长大后，偷窃，抢劫，捅伤路人。
这次，朱伟民像往常一样，抽着烟站在巷子里。
他有一双很尖的眼睛，看神色就能看出一个人是不是揣着钱。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能“闻到钱的味道”。
那天，朱伟民看到一个年轻的男人，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大概刚刚成年。
也许是因为刚刚成年打算“开开荤”，找到了这个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
“太年轻了。”朱伟民想，“还不懂掩饰自己的神色。”
成涛的表情看起来兴奋中夹杂着少许恐惧。
这种没成年的小屁孩，朱伟民一向喜欢。
他们没什么成算，喜欢把刚得到的金钱贴身携带，这能让他们踏实。
同时，也让朱伟民欣喜。
没想到，对方年轻气盛，竟然不肯乖乖交出来。
两人争执期间，朱伟民还想着：“拿到钱我要先去买包烟。然后去找个妞潇洒潇洒。”
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只听到有人在嚷嚷：“我报警了！”
不甘心的朱伟民啐了一口就打算跑路，可成涛竟然斗红了眼不肯撒手。
时间紧迫，气愤上头的朱伟民捅了成涛一刀，随后像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一样，慌张逃走了。
成涛躺在地上的时候，他想，自己还没来得及去买想要的东西，真可惜啊。
要是……要是没走这条路就好了。
是分岔路还是人生选择的路，已经不再重要了。
蒋晗人微言轻，最开始，她也尝试解释了。
可那些人却说，她连死亡的人都不放过，她就是看死了的人没法反驳才编这种瞎话。
她明白了，没人会相信她，死无对证这种话不仅作用于谎话，也作用于实话。
于是，她默默承受。
她总是想着，毕业了就好了。
只剩几个月了。
只剩一百多天了。
等高考结束，一切就好了，自己会去到新的城市，不管多艰难，自己都要赚钱上大学。
不仅逃离这所高中，也逃离自己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