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芬被温卿言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
能接受吗？
那肯定是不能的。
哪个做妈妈的，会心大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喷成筛子？
除非是她提前脑中风了。
温卿言起身，走到陈芬旁边，直接坐到扶手上，一把拉起陈芬的另一只手，捏了捏。
“小芬，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从来不是嫌弃薇薇什么。”她轻声细语，“恰恰相反，我恨不得薇薇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以前就想要认她做干女儿，是蒋朝这小子说什么都不让。”
“后来我想让她做我儿媳妇，你又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我，咱们做不成亲家。”
“去年知道薇薇有喜欢的男孩子，我比这个逆子还心寒。”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后来听说薇薇和那个男的一刀两断，我恨不得摆桌满汉全席庆祝一下。”
“这些先不说，就说知道两个小孩都对对方有意思的隔天，我连夜拉着阿豪回了老家祠堂，给家里的祖宗烧了高香。”
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郁薇低下头，苦大仇深盯着脚边那条瓷砖缝，只想把自己也塞到里头去。
温卿言每列一条，她的脸就烫出一个新高度。
温阿姨这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还不如真让她的骨灰跟蒋朝的埋一起。
温卿言一双眼睛都在陈芬身上，“你说，这些还不代表我爱薇薇爱到骨子里了吗？”
陈芬悻悻笑了两声：“是爱到骨子里了。”
“你比你儿子都爱她。”
温卿言得意扬起下巴：“你忘啦？我在医院就抱着她不撒手。”
“但是小芬啊。”
温卿言神色严肃起来，语气也收起刚刚的俏皮，“恰恰是因为我很喜欢郁薇，才怕她因为我们家那个逆子而受委屈啊。”
郁薇抿着唇，脚尖在地上不断轻踮，一言不发。
这还是温卿言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却没有让她感到生疏。
反而让她意识到，温卿言爱她是真心的，对于这次会谈也是认真的。
“如果他们俩是大学谈恋爱，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
温卿言愁得叹了一口气，“但是高中早恋肯定不行，要是让老师抓到了，肯定会把所有的过错都放到郁薇身上，那我可舍不得。”
陈芬不动声色睨了蒋朝一眼，调侃：“那放到你们家小朝身上，你就舍得啊？”
“他是男生，有什么舍不得的？”
温卿言气消得差不多了，她转过头，眼底那股火焰熄灭了，温柔了许多，“而且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他现在肯定听不进去，但等晚上想通了，也会认同我的话。”
陈芬顺着她的视线一块看去，才发现蒋朝脸上原本的不甘也淡去许多。
他低垂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温卿言知道他这是气过了，开始动脑了。
便笑着给这簇还未窜起的火添了把柴。
“横竖也就一年多的时间，现在偷偷谈个小恋爱，是心里开心，但万一没考上同一所大学，异地恋了，那会面对的问题可多了。”
忽的，蒋朝抬起头来。
“妈。”他低声唤了句。
温卿言看着他的脸，顿了顿，嘴角弯出一道温柔的弧度，“嗯？”
蒋朝什么也没说，只问了一句：“只要我们考上大学？”
“不不不。”温卿言竖着食指左右摇摆，勾唇，“最好是你们考上同一所大学，不就连异地恋都省了？”
蒋朝扯了扯嘴角，没应。
温卿言不以为意，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现在可以好好约法三章了？”
郁崇隆第一次听说：“还有约法三章这回事呢？”
陈芬啧了一声，捅了捅他。
客厅安静下来。
蒋朝的目光随着温卿言移动，“说吧。”
温卿言抬腿搭在另一只腿上，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在这一年半里，今天在医院看到的场景，我不允许看到第二次。”
再一根手指，“第二，以后你给薇薇讲题，必须在客厅，要是迫不得已在书房或者卧室，门不能关。”
最后一根手指，“第三，上大学之前，你们不能单独出门，必须有第三人在场。”
温卿言放下手，“能做到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
客厅里静悄悄的，都在等着蒋朝的回答。
半晌，蒋朝轻笑一声，起身。
一米八几的高个子，光是站着不说话，都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众人的肩上。
连温卿言都有些怂了。
半晌，蒋朝双手插兜，终于真心笑了。
“行，三章就三章。”
要是再不同意。
再过两分钟就要变成三十章了。
他转过身，走到郁薇面前，还没适应新的规则，弯腰就要来拉郁薇的手。
“咳咳——”
“咳咳咳！！！”
刹那间，身后的咳嗽声起伏不断。
就差把肺给咳出来了。
蒋朝收回手，合上眼，狠狠咬着后槽牙。
“挺好。”
“那我们把作业拿到这里写可以吧？”
温卿言十分满意。
“随时欢迎。”
*
蒋朝说到做到。
自从答应了温卿言的要求，就连在学校里，没了四位家长的监督，也能自发离郁薇半米远。
赵奕琦原本还云里雾里，忍不住问：“蒋大神自从在聚会上晕过去后，突然被附身了？”
郁薇只好抽时间跟她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赵奕琦顿时一脸敬佩，恨不得握住蒋朝的手鞠上两躬。
“蒋大神，你有这种耐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郁薇扯了扯嘴角，又有些愁。
温阿姨说的话在理，她也愿意忍过着一年半载。
但是！
她低头看着上头堆满了练习册和习题卷的课桌，硬生生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这强度是不是有点太强人所难了？
蒋朝拿着帮郁薇改好的卷子再一次坐到她面前。
郁薇看看写到一半的卷子，又看看对面怀里用红笔标注满满的错题。
“……”
她崩溃把笔往桌上一扔。
写个屁。
她自暴自弃想，就算是老天爷来了，她也决定开始堕落了！
这个念头刚从脑海里闪过，就见对面的少年低下了头。
蒋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我知道，为了我你坚持得很辛苦——”
话才刚起了个头，刚刚还孤零零躺在桌上黑笔倏地一下被抓回了郁薇的手里。
她满目坚定，雄心燃燃。
堕落？
等着。
她现在就把她抽屉里二十根笔芯写断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