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轻松的教室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好几个背着书包走到一半的人见状，十分自然转身，从另一个门走出去。
剩下的人一动不动，都在默默关注后门的进展。
他们对沈琮文倒是没什么好奇的。
反正打架也是他的常态。
倒是蒋朝——
一个学生会会长。
次次年级第一的三好学生。
升旗仪式时站在烈阳光晕下替他们表达梦想和目标的学生代表。
居然要动手打人了？
要知道在晋安一中的校规里，严禁在校内发生打架斗殴事件，一旦发现，双方主谋写五千字检讨及记大过处分。
单是这点惩罚还没什么。
但只要记了大过，就会取消每年评优评先的资格。
没有评优评先，不管你成绩多好，也会直接取消保送高等学府的名额。
蒋朝是谁？
蒋朝是保送名额里面唯一一个没有争议的人。
蒋朝打架是个多新奇的事啊。
不论是谁，都因为他这一句话，时刻关注着这里的动向。
成绩好的，巴不得他赶紧动手，等保送名额空出来了，他们还有机会挤进去。
成绩差又混吃等死的，自然也想看看蒋朝摔下泥潭的样子，反正他们也读不了好学校，谁保送无所谓，能拉一个下水那更是求之不得。
当然，还有一部分。
和蒋朝关系好的，或者喜欢蒋朝的，比前两批人更加紧张。
他们时刻紧盯着，生怕一个眨眼，蒋朝就冲动挥拳上去，连拦都拦不到。
郁薇自然也是不想的。
如果蒋朝真的因为她动手，被记大过，被取消评先评优，甚至被取消保送资格，那她就成了最大的罪人。
没有人能比得起自己的前途更重要。
这是她死过一次才知道的道理。
她不想，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绊脚石。
郁薇握紧了他的手，张了张嘴，想让蒋朝冷静一下。
抵着门框的腿却突然放下来了。
教室比刚才更加的沉默。
如果把他们的生活画成漫画，说不定还会有好几只乌鸦从每个人的头顶低吟着飞过。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沈琮文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不想打架。
所以选择了退让。
郁薇被拉了很长一段路，直到出了校门口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眼前带着她的人，脚步匀速，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毫不存在一样。
郁薇还没缓过劲来，“沈琮文就这样放你走了？”
“长官。”蒋朝放慢脚步，和她并肩，“没有看到你的士兵为你打架，你好像很失望啊？”
才不是。
郁薇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在心里反驳。
她飞速转过头，仰起脸，蒋朝的侧脸瞬间映入她的眼底，嘴角轻勾，划起一道好看的弧线，夕阳映在他的脸上，把他棱角分明的轮廓衬得模糊，竟凭空多出了几分温柔。
蒋朝仿佛连旁边都长了眼睛。
他没有回头，只是扬了扬下巴，“看我做什么？摔了我可不背你。”
郁薇抿了抿唇，沉默把脖子扭回来。
她踢着脚边的小石子走了一段路，那个问题又重新回到了脑袋里，“所以沈琮文到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怂了？”
蒋朝随口说：“可能知道我会散打？”
郁薇：……
“谁在跟你开玩笑了？”
蒋朝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很快被风吹散，“他前两天在校外把隔壁三中的人打进医院了。”
郁薇一愣，努力在脑袋里搜寻这段回忆。
蒋朝没等她想起，继续说：“隔壁校领导告到我们学校来了，沈琮文刚被记大过，张副校说在被抓到一次，不论什么原因，是不是他先动的手，都直接开除。”
蒋朝说到这，郁薇总算想起来了。
沈琮文是有过这么一段安静期。
她还记得，后来那几个人出院了，沈琮文实在气不过，又把人送进了医院。
还让自己替他顶包，自此，郁薇记下了人生第一个大过。
想到这，郁薇真想扇自己两巴掌。
她可真是恋爱脑啊。
可转念一想，蒋朝这么早就知道这件事，就是料定了沈琮文不敢再生事，才敢信誓旦旦给沈琮文下战书的。
郁薇心里咦了一声。
又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头脑好的读书人。
沈琮文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得到答案的郁薇不再纠结，脚步轻快往家的方向走。
这次却换蒋朝不动了。
手被人握在手里，郁薇差点摔了个趔趄。
等站好后，相贴的肌肤让她迅速反应过来：
两人的手还牵着！
难怪刚刚有不少的同学路过时，都频频转头看向他们。
郁薇脑袋蹭的一下炸开来。
她转头，晃了晃胳膊，想让蒋朝松开。
却见少年一脸严肃看着她，“郁薇，我不是知道他会被开除，才打算跟他打架的。”
郁薇偷偷瞟了一眼迎面而来的同学，偷感十足，“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松手。”
蒋朝没听，“要是他往前走一步，我也会送他去和三中的那几个人作伴。”
郁薇耳朵越来越烫，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蒋朝，你快点松手！”
不料，少年的手掌微微收紧，把人拉得更近。
宽阔的胸腔就在面前，独属于少年的清爽气息扑鼻而来，郁薇慌乱的心绪突然平稳了下来。
怦怦
怦怦
耳边是颤动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道是她的，还是蒋朝的。
蒋朝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你听完我最后一句话，我就松开。”
郁薇微微睁大双眸。
风声，喇叭声，四周小摊的吆喝声，还有同学结伴的嬉闹声一一掠过。
中间夹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郁薇，你不追沈琮文，改跟蒋学霸谈恋爱啦？”
很快就消失不见。
郁薇喉咙滚动，润了润莫名就变得干涩的喉咙，“你说。”
手指的感官迅速被放大，郁薇清晰感受到她的无名指被人紧紧捏住，又突然松开，小心翼翼揉着。
“长官现在安全了。”蒋朝松开手，后撤一步，“现在是不是该履行承诺，给士兵奖励了？”
蒋朝的手指很长，他没有一下子松开，指肚在她的手指节上摩挲，抚过，顺着指尖磨蹭着拉开，仿佛带着细细碎碎的电流，在郁薇掌心上泛起一片涟漪。
她突然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只知道她张开唇，又好像失了声——
“你想要什么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