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愈发低沉,带着一丝刺骨的寒意,像是从林间深处传来的低泣。
鸟鸣早已消散,只剩几声虫鸣断续响起,衬得这片天地愈发寂静而压抑…...
几人沿着炁丝的方向搜寻,却始终未见迟慕声的踪影。
陆沐炎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路旁的草地上。
她大口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溅在草叶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陆沐炎眼神晦暗,满脸疲惫,胸膛剧烈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慕声…你…你他娘的,跑真远啊…”
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带着一丝哽咽,眼底满是疲累与浓烈的担忧,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黏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透着一股狼狈的倔强。
艮尘站在她身旁,炁丝的光芒愈发微弱,几乎细若游丝,像是随时会断裂的蛛丝…...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汗水浸透了衣衫。
艮尘咬紧牙关,低声道:“炁丝…快断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继续道:“我探不到慕声的炁息,任何人都探不到这里的炁…”
说着,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眼底的担忧再也掩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肩膀微微下沉,透着一股罕见的颓然。
小宽闻言,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汗水混着泥土顺着刚毅的脸庞淌下,滴在衣襟上。
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愤怒与焦急,沉声道:“再往前,是东北区的墓林…”
话音未落,小宽转头看向长乘,眼底划过一丝光亮,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长乘暗暗瞪了小宽一眼,目光又快速扫过几人,皆是大汗淋漓,疲惫不堪。
他眸子划过一丝慎重,沉声道:“这样,我给艮尘针灸补充元气。炁丝不断即可,暂时休整,稍作休息吧。”
话落,长乘的语气冷静而果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眉头紧锁,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艮尘疲累得连应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费劲地点了个头。
他身形一泄,缓缓坐在草地上,衣袍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透着一股无力的狼狈,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开始运气。
小宽不知何时已从随行的包内掏出针灸盒,放在长乘身侧,动作迅速,表情凝重。
长乘蹲下,眸内严肃,探查着艮尘的气色,手指轻抬,拂开衣袖,拿出一枚银针。
可下一刻,那针却不留痕迹地扎在小宽右手的掌腕一侧。
小宽骤然一顿,眸子猛地一缩,却迅速负过手去,暗暗遮住银针。
他唇角紧抿,暗暗点头,眸内透着一股示意认罚的歉意,低着头,调整气息。
大高见状,果断低声道:“我、我给小宽师弟扎、师父扎的神、神门穴,还、还不够。”
说着,大高眸子一沉,透着一股隐隐生气的意味。
他直接拽着小宽在一旁坐下,动作果断,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明显的责备。
与此同时,长乘紧盯着艮尘周身的脉络,快速进行着手上的动作,百会、神门、内关、印堂…
他眉头紧锁,透着全然的专注,手指灵活如风,银针在昏暗中闪着寒光,每一针都精准无比。
少挚则是蹲在陆沐炎身侧,从小宽提着的行李内取出一瓶水,低声温言道:“炎儿,小口慢饮。”
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凤眸微垂,衣袍依旧整洁,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陆沐炎疲惫地点点头,眼神无光,呆滞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儿,摆着手感叹道:“好…少挚,你、...你体力真好,从前你天天晨跑,我、我就该跟你一起的……”
“歇会儿,现在还是歇会儿的好...呼……”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丝自嘲,接过水瓶,小口抿着,眼底满是疲惫与无奈。
而就在长乘给艮尘扎完最后一根针的时候...
蓦地!
长乘借着关上针灸盒的功夫,暗暗抬指一挥!
瞬间,一道无形的隔音障再次在他与少挚之间升起!
长乘佯装着收拾针灸盒,低头直言:“迟慕声在哪,你知道。”
此时,少挚靠在一旁的树边,凤眸微眯,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浅笑,低声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像是对这一切早已了然于胸,他还悠悠然地转了转脖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超然的气度,仿佛完全置身事外。
长乘闻言,眸子猛地一沉,咬着牙低声道:“…...昊儿,他是雷祖啊,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这一幕,少挚看在眼里。
骤然,他眉头一挑,凤眸微闪,身形微微一侧,手指轻敲树干,动作随意地低声道:“雷祖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少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透着邪魅,勾勒出深邃却玩味的轮廓:“还是说...对于九德化身的神来说,这人是个特例,你宁愿沾染人类的因果,也不愿他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的语气听着轻松,带着一丝揶揄,眼底却划过一股莫名的晦暗,光芒深邃如渊。
长乘一滞,唇角微微抽动,像是被这话噎住。
他揉了揉鼻梁,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沉默了。
下一刻,长乘暗暗抬指,隔音障悄然消失。
而面前的几人,全然未曾察觉,皆精疲力竭地调整着呼吸,沉浸在各自的疲惫中...
长乘起身,神色迅速恢复平静,缓步将针灸盒放回行李箱内,面上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靠坐在树旁,不再言语了。
…...
夜幕彻底降临,蓝调的天空被黑暗吞噬,最后一缕夕阳被挤压殆尽。
林间只剩一片幽深的黑。
月光还未升起,风声低沉如泣,草叶上的露水凝结成晶莹的水珠,折射出微弱的冷光,宛如散落在地的碎星。
树影在黑暗中摇曳,透着一股莫名的诡谲。
几人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汗水与疲惫交织,寻找无果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压得每个人喘不过气,却也只得暂时住脚调整…...
…...
而与此同时,迟慕声蜷缩的身形,在黑暗中微微动了。
夜晚的林内,湿气密布,草地上覆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像是薄纱笼罩大地,折射出幽幽的冷光。
他残破的衣衫早已被露水浸湿,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
率先抖了抖身子,迟慕声被冻醒了。
下一刻,他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啊嚏——!”
这声音响亮而突兀,回荡在寂静的林间,连带着碾压过身下的几片枯叶,簌簌折碎。
“……嘶…我…”
迟慕声拧了拧脖子,清脆的“咔咔”声从骨骼间传来。
他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丝迷茫,皱紧眉头,低声道:“...给我干哪儿来了这是…..”
他撑起身子,艰难地坐起,呼吸急促而沉重,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此刻,迟慕声眼神涣散,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他挤眉弄眼地皱了皱脸,喃喃地低声道:“脸怎么有点紧...咋固着一层胶啊?什么玩意儿。”
说着,他手指摸到凝固的血迹,猛地一顿。
下一刻,头顶骤然一疼,疼得他立刻呲牙:“哦…啊,我的头…”
迟慕声抬手,指间滑过血迹,扯出浓烈的铁锈味儿。
顺着脸颊的血迹往头顶摸去,青皮脑袋的右侧鼓起一个老大的包,触碰间又传来一阵刺痛。
“…血?”
他看了看指尖的猩红,又顺着血迹摸向额角,低声道:“…是脑震荡吗?我要干什么来着…”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眼神迷雾重重,像是陷入了某种混沌。
突然,思绪如闪电般回转。
他面色猛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光芒。
下一刻,迟慕声急急起身,低吼道:“大鸟,回来!!!”
他的声音嘶哑而急切,像是从心底撕裂而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绝望。
可因为血液快速上涌,他眼前猛地一晕,双腿一软,再次跌落在地。
“砰——!”
他重重摔在草丛中,溅起一片泥土与霜花,枯叶震起灰尘,混合着血腥味儿,有些难闻。
他双手撑地,指节泛白,干涸的血迹猛地被撕扯开来,又将愈合的伤口扯出一缕缕新鲜的血液,滴答地落在身下的白霜上,暗红扎眼。
迟慕声只得喘着粗气,声音低沉而颤抖,眼底满是痛苦与迷茫,低声道:“呼,呼……”
周围的景色在黑暗中显得诡异而震撼。
夜色如墨,笼罩着这片林间,远处的树影扭曲如鬼魅,枝丫在风中摇曳,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像是某种未知生物的低语。
头顶的天空黑得深邃,不见星月,只有几片乌云缓缓移动,透着一股压抑的沉重。
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兽鸣,若隐若现,像是从林间深处传来的警告,在夜空中回荡…...
迟慕声环顾四周,喉咙滚了滚,干涩得像是吞下了一把沙子。
此刻,没有露营器具,没做过攻略,不知地形,不甚安全。
思及这里,他眸内含着谨慎,暗暗打量着周围,艰难地爬起身。
草地上的白霜在微光下闪烁,宛如一片冰冷的星海,寒气从地面升腾,凝成淡淡的雾气,环绕在他的脚踝间,透着一股刺骨的阴寒。
突然,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疑惑,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这林子,咋这么眼熟?”
从前背包徒步的时候,难不成走过这种类型的地界儿?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指尖的血迹混着泥土抹在脸上,显得更加狼狈。
迟慕声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周遭,寒冷的空气刺入肺腑,让他打了个冷颤,却也让他清醒了几分。
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这片林子仿佛在哪里见过?
那种熟悉感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抓不住具体的记忆。
迟慕声咬紧牙关,眸子一沉:“管他呢…先走走看!”
他声音低沉而倔强,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开步子,往林内深处走去…...
此刻的迟慕声,衣衫破烂,露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伤口在寒风中隐隐作痛,鲜血凝固在皮肤上,透着一股刺骨的冰冷。
他步子沉重,每一步都踩得白霜“咯吱”作响,留下一个个模糊的脚印。
身影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瘦削而孤单,却又带着某一丝执着的希望,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
隐约间,前方似是有光,但忽明忽暗,牵引着夜风低吟。
迟慕声拧着眉头,脚下更是小心了些,尽量错开枯叶,颠着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往那光亮处探去。
呼吸急促而轻浅,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与好奇。
随着迟慕声步步深入,前方的光亮逐渐清晰。
一片恢弘而诡圣的景象映入眼帘…...
无数墓碑盘桓密布,烛光恍惚,却顽强摇曳,宛如一座沉默的圣城,屹立在这片幽深的夜色中…...
墓碑高低错落,有如巨塔参天,有如玉璧横卧,皆以洁白如玉的石材雕砌。
碑身镌刻着繁复的花纹与古篆,在烛光与月色下,散发出淡淡的灵光。
每一座墓碑周围,雾气缭绕如仙纱,碑顶盘旋着各类浮雕虚影,动物、人类、或是某种说不出的植物…..
尤其是那些人类与动物的雕塑,栩栩如生,眉眼传神。在烛火的跃动下,似能眨眼一般,机敏威严,似在低吟守护一般。
林间,白霜铺地,宛如冰雪织就的锦毯,映着墓碑的光辉,折射出万千星芒,圣洁而森然。
墓碑错落间,奇花异草竞相绽放,紫藤如瀑,金菊如焰,红莲如血,散发着幽幽香气,与寒气交织。
风过之处,树梢间悬挂的无数金铃叮当作响,清脆悠扬,震慑心魄。
迟慕声心内猛地一惊,眸内倒映着橙黄的烛光,更显讶异!
下一刻,他直接脱口而出:“我靠!给我干坟堆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