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叹一口气，声音沉了下来：“大姐，你必须改变，你的孩子都在看着你呢！你平时怎么说话、怎么做事，在她们眼里就跟老师讲课一样，她们会觉得妈妈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想一想，如果有一天她们变得和你一样，被人欺负只会往后缩，受了委屈全部自己憋着……你希望女儿们以后过你这样的日子吗？”
春花摇头，她当然不希望。
秋叶的身体往前倾了倾：“你不希望！所以你得给孩子做个好榜样。从明天开始，跟公婆说话的时候抬起头，被人欺负的时候敢回击，哪怕只是说‘不行’两个字。”
春花觉得妹妹给她上了一堂课，她以前没想过这些，每天除了琢磨三顿给孩子吃什么、怎样挣更多钱，其他都没去想。
如今细细想来，当妈的责任可不只是让孩子填饱肚子、穿暖衣裳。更要紧的，是得教会孩子如何在这世道上挺直腰杆，不被人随意拿捏，堂堂正正地活出自己的模样。
她心里忽然发慌——看来是真得改改了，必须尽快，最好从明天就开始来改。
可她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婆婆那张常年紧绷着的脸，有时候她都不敢和她对视，更别说要在她刁难自己的时候挺直起腰板了。
想到这里，她刚鼓起来的劲又泄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都这么多年了......\"
话没说完就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那道弯了十几年的脊梁骨，早跟老槐树的根似的长死了方向。
秋叶重重地点头：“当然难！可再难也得逼着自己去做。大姐，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就得去改变，你要是不改变，就只能一辈子在泥潭里挣扎，不光是你，以后你的女儿也会走你的老路，你愿意吗？”
春花痛苦地摇头，发丝凌乱地垂在蜡黄的脸上。
秋叶默默将温热的茶杯塞进她冰凉的手中：“姐，人只能靠自己救自己。”
春花喃喃重复：\"自己救自己......”
秋叶握住她的手：“对，我们旁人顶多就是给你提提建议、搭把手，就像在岸边给你递根绳子，能不能抓住、能不能爬上岸，全靠你自己。”
春花点点头，刚想说话，隔壁房间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
她赶紧站起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急道：“得回去了。”
秋叶跟着急忙起身，弯腰从随身的帆布包里翻出两包扎着麻绳的花茶，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里：“带回去尝尝。”
“好，我走了。”春花心里满是不舍。心里想：也不知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可长大了就是这样，各自成了家，各自忙着过日子，哪能像小时候那样天天腻在一起。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冲秋叶扯出个笑脸：“别跟妈说我的事。”
“知道了。”秋叶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大姐，以后不管遇上什么事，你记着 —— 我们都在，你从来不是一个人，我们永远跟你在一起。”
春花红了眼眶，转过头跨上单车，生怕眼泪掉下来，“好，你进去吧，我们走了。”
单车 “吱呀” 一声滑出去，一路上她满脑子都是秋叶说的话，特别是那番“要改变”的话，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暗暗佩服，到底是多读了几年书。
回家后她快速找出女儿的铅笔和一张白纸，把秋叶说的话一笔一划记下来，碰到不会写的字，就捧着女儿的《新华字典》慢慢查。
全部写完后，她还在“改变”两个字底下画了一条粗线，笔尖把纸都戳出了洞。
从这以后，春花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纸，对着上面写的念一遍，鼓励自己，也逼迫自己去改变。
效果不错，她很快有了不小的改变。
从前见了婆婆就矮三分的性子，如今竟能慢慢直起腰板说话——当婆婆又指着碗柜嫌碗没擦干净时，她没像往常那样低头收拾，反而把抹布往水池一放：\"我觉得这样就好了，你要是不满意就自己擦。\"那语气平平淡淡，却惊得婆婆手里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对轩轩的态度也是改了，当那小子又把她刚晒好的被子拽到地上时，她没像以前那样默默捡起来拍打，而是径直走进轩轩屋里，把他的新球鞋拎起来就扔到了邻居的鸡窝里，“以后你怎么对我，我都加倍还给你。”
所有人都惊讶她的改变，陈志军不乐意了，这天下班回到家里，他黑着脸道：“你最近到底发什么疯？妈让你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轩轩前阵子被屠户吓成那样，好不容易好了起来，你跟他较什么劲？”
春花低头往饭桌上端菜，语气平静：“我没发疯，就是觉得不能再给孩子做个坏榜样了。”
“你现在就是一个坏榜样！”陈志军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跳起来，“完全没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样子。”
春花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没半分暖意：“我之前当贤妻良母时，你不是嫌我没骨气吗？不是说像我这样的活该被欺负吗？”
陈志军张着嘴，眉头拧成疙瘩，憋得满脸通红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春花看着他那副哑口无言的模样，心里一阵爽快，不过，这爽快没能持续几天。
陈志军开始总是黑着脸指责她变得太过强势：\"女人家就该温顺点，整天争强好胜像什么样子！\"
他打心底看不惯春花的改变，于是夫妻俩开始有了争吵，且越来越频繁，现在睡觉都是背对背各睡一头的。
春花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可当她看见喜妹被别的孩子欺负时，不再像以前那样缩着脖子掉眼泪，而是敢伸手把对方推开，大声说“你别欺负人”的时候，那些盘旋在心头的犹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
她觉得秋叶说得没错，不能让孩子学着自己做个任人揉捏的软面团。
改变得从自己开始，这条路很难走，会有碎石挡道、荆棘缠身，但只要看着女儿们，她就可以坚持下去—— 有她们相伴，哪怕风雨交加，哪怕前路泥泞，她也要咬着牙坚持下去，直到看见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