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让徐钰在自己手上吃瘪后，心中大爽的小钰总算是问出了那句前者让她说的话语。
“那个…你要不要留下吃…”
“好呀好呀！”
小钰那句客套的邀请甚至没来得及说完后半截，就被高冉冉清脆又带着点迫不及待的声音打断了。
那一瞬间，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笑容灿烂得晃眼，仿佛之前房间里那点微妙的气氛从未存在过。
小钰端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不是…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推脱一下的吗？
拉扯呢？
好家伙，演都不演了是吧？？
…
餐厅暖黄的灯光下，空气却像是凝固的凝胶，沉重而滞涩。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几碟穆萱精心准备的菜肴，色泽诱人，香气却似乎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无法驱散那弥漫的诡异气氛。
四个人围坐，却仿佛有第五个无形的存在悬浮在压抑的空气里，冷冷地旁观。
当那个看起来是四个人、实际灵魂层面有五双眼睛饭局正式开始动筷时，餐桌上流淌的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以及一种无声的、令人坐立难安的审视与心不在焉。
首先是徐涛。
这位父亲大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不经意”地、持续地、用眼角余光扫描着坐在他对面的高冉冉。
中年男人的目光锐利得像探照灯，从她利落的黑色短发，扫到挺直的脊背，再到握着筷子的、指节分明的手。每一眼都带着深刻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此刻他的内心弹幕正疯狂刷屏：
“mmp的！净盯着那个叫一帆的臭小子了，千防万防，忘了防着女的了！”
“这丫头…看着倒是挺精神，一股子兵痞气…但是，掰弯我闺女？就凭你？”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配不配得上我家的小钰！”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决定打破沉默，语气带着点长辈特有的、刻意营造的随意：“小高啊，在部队里…挺辛苦的吧？看你身手挺利索的。”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但那探究的眼神却分明是在掂量。
高冉冉正夹了一块糖醋排骨，闻言立刻放下筷子，坐得笔直，像回答长官问话：
“报告叔叔！不辛苦！习惯了！保家卫国，职责所在！”
她的回答得铿锵有力，标准得不能再标准，只是那眼神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旁边心不在焉的小钰。
而小钰本人，正机械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粒，一颗米都没吃进去。
她的心思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脑子里循环播放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冰冷的“看来你很忙。打扰了。”和下面那一片猩红的未接标记。
女孩此刻内心疯狂纠结：
要不还是抽时间去道个歉吧…
总感觉宛宁是真的生气了。
？
不是，凭毛线我要道歉啊…我在这事里真的做错了什么嘛？？
手机没电又不是故意的…信息没看到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发了那么多条…打了那么多电话…听起来真的很累很需要安慰的样子…
啊啊啊！好烦！到底要不要回？怎么回？
她烦躁地扒拉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完全没注意到父亲和高冉冉的对话，也没看到高冉冉投来的担忧目光。
高冉冉时刻关注着小钰，见她依旧眉头微蹙，一副心神不宁、烦躁不安的模样，甚至比刚才在房间里时更甚，心里顿时一揪。
她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膝盖。内心焦灼：
小钰怎么还是这么不开心…是因为那个电话吗？那个混蛋到底说了什么？
都怪我…刚才太冒失了，直接推门进去…是不是打扰到她了？让她更烦了？
好想帮她…可她现在好像不想说话…
她看着小钰戳米饭的动作，脸上写满了苦于无法为其排忧解难的自责。
最后，穆萱将丈夫对高冉冉的审视、女儿的心不在焉、高冉冉对小钰毫不掩饰的关切与自责都尽收眼底。
她优雅地夹了一筷子青菜，表面平静，内心却和高冉冉送给徐钰的那把沉甸甸的匕首一样，压着沉甸甸的疑虑。
她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高冉冉，心思却完全不在这个可能“掰弯”女儿的女孩身上。
与飘忽在一旁的徐钰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高冉冉是赵锴的下属。
赵锴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意识深处的徐钰冷冷地“看”着饭桌上的这一切。
她对徐涛那点可笑的老父亲心态嗤之以鼻“老东西，搁这挑媳妇呢？”
对小钰的纠结烦躁感到不耐，“服了，这点破事也值得烦？”
心思都写在脸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关键人物高冉冉身上，以及两人共享的那个沉重猜测上。
她的意念冰冷而锐利：
高冉冉这蠢丫头是唯一的线头…老妈，该你上场了。撬开她的嘴，看看赵锴那条毒蛇，到底在盘算什么东西…
穆萱似乎是感受到了徐钰意念中的催促。
她放下筷子，脸上露出一个得体又带着点长辈温和的笑容，目光温和地看向高冉冉，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徐涛还想继续的“部队生活”盘问：
“小高，” 穆萱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轻易地吸引了高冉冉的注意力，“听你刚才说，是赵队长告诉你小钰要去易比利亚的行程？”
高冉冉立刻点头，神情认真：“是的阿姨。是赵队…呃，头儿跟我提的。” 她及时改口，但那一瞬间的停顿还是落入了穆萱和意识中徐钰的耳中。
穆萱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更深邃了一分，仿佛只是随口闲聊道：
“哦？赵队长最近还挺忙的吧？我前几天有点事想找他问问，电话一直没打通，去你们驻地那边，也说他在忙，不方便见客。”
她语气平和，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话语里的信息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我找过赵锴。
他故意躲着我。
为什么？
穆萱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依旧温和地落在高冉冉脸上，等待着她的反应。
整个餐桌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紧绷了。徐涛也暂时收回了审视的目光，带着疑惑看向妻子。小钰似乎也被母亲的话拉回了一点注意力，茫然地抬起头。
高冉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显然没料到穆萱会突然问起赵锴，而且是这么直接地提到“联系不上”、“不方便见客”。
她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和……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