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药堂正要关门,就见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了进来。
“大夫,抓药!”
“好咧!”
“是小碾子呀,你今儿不是抓过药了。”药堂伙计看着熟悉的面孔有些好奇道。
“别提,磕了一跤,全喂了池塘的鱼!”小碾子弯着身子抱怨,还不忘嘱咐着,“对了,还得弄点药油回去抹抹。”
“明白,毕竟,你小子就是靠腿吃饭。”
“嘿嘿。”
天色暗下来,虽汴京城下没有宵禁,可不少正经营生还是早在酉时便歇了业。
住在西街的小子兴许是见药铺关了,而他们东棉药堂会晚一个时辰打烊,价钱实惠,才赶过来重新抓一份药。
近日,这条街上的商户都见怪不怪。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出手还挺阔绰。
再如何,
扯上飞花阁那等销金窟都面上风光,但,能不能长久还得看人家的本事。
亥时。
昼吟带着难掩的喜色和一兜子礼物,准备跟往常一样同妹妹分享并蹭睡。
却被一只手拦住。
“昼吟姑娘,我家娘子已经歇下了。”
“知道,我悄悄地。”昼吟演示一番,预备轻手轻脚地窝进睡梦香甜的床,妹妹不会介意的。
“姑娘!”新荣微微提高音量,叹道,“娘子累坏了,还请莫要耽误明日。”
“明日?”昼吟念叨,才从温子绩给她生辰惊喜的欢乐劲儿中回过神来。随即,下意识想找妹妹分析怪异心情,为何忽然间涌出酸涩?
难道这就是对温大人有非分之想,不愿分开之意?
这些时日,她也明白了不少。
如果挂牌,那么正经人家的正头娘子可就没了份。
她必须接受对方会有其他人,并且比她要先占有。
而自己只能做个见不得光的。
一想到未来可能出现的场面,她就感觉到心绞痛。
被后续赶来的新荷跟冰香搀扶回了房间,临走前,俩丫鬟还瞪了新荣一眼,似在抱怨她惹了昼吟。
新荣偏是眼都不眨一下,只能生着闷气。
比起夏有米受老鸨重视,丫鬟终于看清,将来她们可是有机会跟昼吟出去,过正经人家的好日子。
只看接下来娘子的心意。
那坚定留在阁中的妹妹弥夜就成了阻碍。
下午娘子独自去旧院子,新荣三人便吵起来,顺势反目成仇以此加深隔阂,还憋着一口气要看对方悔恨。
说起来都有道理,可没一人心里头是安定的。
等三人离去,
新荣才发觉内里衣物湿了,竟是吓出了冷汗。
头一次主动撒谎还有生涩,不敢跟目光对视。
可,随着紧张感慢慢克服,冷静下来的新荣才复盘品出隐隐快意。
呵,尽人皆知的有什么用?她家娘子一夜未归也不会被发现痕迹,这才叫厉害。
新荣没忘自己择主的初心,早早便认定了唯一性。
冰香是半道才变成了丫鬟,新荷还念着妈妈做主,除了昼吟心眼多些的都清楚。
她更懂得何时该做什么事。
即便娘子只是宿在了小院,还或是另有安排,新荣都坚定一个说法,娘子在房内。
另一头,
夏有米的确回到旧时小院,也看到了这一幕。
一段不算考验的考验完成。
她只是没有缘由没跟新荣交代的没回去罢了,对方如何做都影响不了后续的安排。
可新荣的态度,不算坏事。
......
翌日,
清晨静谧压抑着极致喜气。
这是盼兰之意,姑娘睡到午时,养足精力才好应付大场面。
除了飞花阁本身的龟奴们,这个月还买了不少年轻的训练。
虎狼一般的斗兽场,这群人被顺利拴上缰绳。
他们不讲情面,比之早习惯贿赂收买的前辈,更不含私心,服饰利落统一,瞧着精神面貌便叫人一喜。
恐吓着闹事者,为真正的顾客放一颗定心丸。
如此大的阵仗。
还未迎客入门,不少心思灵泛地便早早候着。他们宣扬着飞花阁的布置还有告示,将今晚足够安全与隐秘的消息递出。
除了特别邀请,号牌还没等到姑娘起身招揽,便早早售空。
来晚了便只能随意拉个小子买下高价转手牌。
小碾混在其中,犹豫着是出手还是自己进去。他准备许久,可号牌的价格已经高到了令人心动的地步,售出后能去别家或往后的飞花阁好几趟。
只是看看演出,参与不了竞价。
究竟值不值得?
可是,随着夜晚临近,一些流窜的号贩子根本没机会再售卖了。
有的被人抢走,有的被以没收的名义交出,还有的被家人抓包。
换言之,底层早早排队低价买来的这一块号牌根本不属于他们。
就算先躲去别处街市,想着入场前再来。
也会被巡街衙役拦下,盘问缘由和来头,想隐藏身份之心破灭。
今晚这一片区由左军巡使带人负责治安。
有的不想被接连查问,直接将牌子丢弃,外头一通热闹看下来,衙役都捡着不少号牌。得到巡使大人指示后,便一齐交由小队的头目巡检收着。
秦访手下还打趣他道,这机会握在怀中,大人还能否把持得住?
当街看双生花那件事,虽迫于衙中规矩,很少有人敢公开议论,但私下,找秦访逗趣嬉笑的人还真不少,随着挂牌之日将近。
还有一些上级会打探,究竟哪个更值得。
双生花可是分开挂牌,一些颇有“底蕴”之人可不得好好挑一挑。
虽然几乎都是打着要帮朋友打探的名义,可谁知朋友是人是鬼?
秦访一个都没说真话,他只是糊弄过去。
可心底很清楚这个热闹没机会,凑不得。
权势地位或者金钱一样都不足。
就算谈感情,也只是匆匆一眼,飞花阁根本不是轻易踏足之地。
明明不过是一个妓子。
他们却仿佛有着天堑。
为了让自己歇下心思,这才在休务之时也主动跟随温大人当值。这样,似乎就能警告他自己,绝对没机会踏入。
手中号牌几乎被碾碎。
有也是无,无也是有。
望向阁楼,他却什么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