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鹤鸣出来时,逾白正好拎着周家带来的点心和后来萧家送来的说不出名字的糕点纠结。
见到姑爷,他心一喜,赶忙问这么多点心怎么办。
祝鹤鸣眼神轻飘飘掠过那包装讲究的点心,连停顿都不曾停顿一下,只丢下两个字:“扔了。”
逾白一愣,然后点头表示明白。
转身就提着那厚厚一摞糕点走到院外,顺便将门带起来。
别说只是劳什子糕点,就算是金银首饰,料想他家姑爷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祝鹤鸣吩咐完后看向一旁的小翠,声音蓦然变得温柔:“小姐起来了吗?”
“起来了,刚喝了半盅甜汤,现在正在打络子呢!”
祝鹤鸣掀帘进去,桌旁的少女,手里正摆弄着两种颜色相近的丝线。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眼神明媚,“夫君,你快来,你觉得哪种颜色更好看?”
祝鹤鸣在她身旁坐下,没有随意敷衍,而是接过她手中的丝线仔细对比了下,最终抬起右手边的碧色丝线。
“这个好看。”和她身上的衣裙一个颜色,清澈如溪,看着就让人心底欢喜。
林窈笑了笑,“我也觉得这个颜色好看,那我就用这个丝线给你玉佩打络子啦!”
祝鹤鸣一怔:“给我的?”
林窈垂眸顺着丝线,闻言哼唧一声,“不给你给谁呀,这玉佩是一对,我俩一人一枚,你以后每天都得戴,知道吗?”
她说的自然随意,祝鹤鸣却听得心中一动。
他忍不住拉过她的手,啄了一下她还拈着丝线的指尖,音色低沉磁性:“好,我听夫人的。”
“这还差不多!”
林窈顺势摸了摸他的脸,又戳了戳他的眉心,“这里,不可以老是皱着,再皱下去,都有个川字了。”
知道他这人心思深,容易想得多,林窈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反正她自己心里知道,她不会离开他。
不仅不会离开他,她要的就是他的死心塌地,疼她爱她一辈子。
可是这些话,她说了他仍然还是不放心,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人要把她抢走一样。
男人太没有安全感,林窈只能在不委屈自己的基础上,多安抚他。
床上就别说了,现在两人磨合的好,每每都是尽情尽兴,小死好几回。
平日里,她也会惦记他,偶尔也会红袖添香,亲手给他沏个茶,按按肩膀什么的。
虽然大部分时候,她还没按几下,就被男人摁住了吃她的小嘴,吃到满意了才松口。
导致林窈现在都不敢直视书房那张红木椅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衣衫不整挂在上面,她就忍不住脸红。
夫君太能干,也是一种负担啊!
思绪一跑偏就是往不可描述的地方去,林窈也无奈。
而她的无奈,却被祝鹤鸣误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冷脸,让她不开心了。
男人立马调整表情,勾起一个笑容,生怕小妻子不喜欢自己了。
他当然不会觉得这天下还有别人比他更配她,但是现实条件的约束,让他束手束脚,也无法给她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祝鹤鸣之前考功名是觉得这是一条对他来说尚算得上获得世俗成功的途径,彼时他没有什么雄才大略,只觉得若是成了,那么家人也能因他少受点苦。
可是,现在。
他仍然执着于此道,只是初衷早已变了。
他想要站得更高,想要她可以开心无忧,想要给她全天下最珍贵最好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他应试的时候,更多了一种功利心,以及他从前不屑于用的算计。
现在,他即将接着算计。
时间不等人,他没有多余的日子让他慢慢熬。
那么殿试,就是他现在能抓得住的最后一场机缘。
一场,获得天下之主赏识的机缘。
《马陵道》曾有言: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祝鹤鸣现在谋的就是新帝殷厉急需人才之心。
......
三月十五,殿试正式开始。
一大早,祝鹤鸣就随着杏榜上几百名学子一同前往皇极殿,虽然人数众多,但是祝鹤鸣身为会试榜首,所以位列前排。
他身材高大,气质冷峻,即使身后一众才子,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相比其他人或好奇或紧张,他姿态大方,不卑不亢,很容易就让人有好感。
随着贡士们进入皇极殿,不少朝中大臣都在暗自打量他们。
其中就有会试主考官庄子岩,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祝鹤鸣,周尘之,萧奕三人。
实在是这三人才貌双全,因为气质不同,加上少年风流,庄子岩瞬间都觉得自己确实是老了。
以后,就是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不过他还没忘记自家夫人的想法,他倒不是非祝鹤鸣不可,只是此子太过鹤立鸡群,比较打眼。
若是其他人也有不错的,也可以一起考察一番。
殷厉高坐龙椅,视野开阔,自然比任何人都更看得清底下人的一举一动。
他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出题。
再多的话,也没有真才实学来的管用。
他要的,是有用之人。
其他样貌身材,有更好,没有也不妨碍他用人。
等到祝鹤鸣听清上首年轻帝王掷地有声的嗓音,他拿笔的手一顿。
“诸位,不如谈一谈本朝盐税制度。”
殷厉话落,朝中几乎瞬间鸦雀无声。
作为历朝历代都重中之重的盐税,这里面涉及的东西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
更何况,除了世家大族可能还了解一些皮毛,那些农家学子,恐怕也就只知道这个名字而已。
皇帝这......不是为难人吗?
有那清楚内情的,就开始用同情的目光扫过明显穿着简陋的贡士,其中最受瞩目的,当然是端坐中位的祝鹤鸣。
谁不知道今朝的会元就是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若不是皇帝亲自点名庄学士主考,他那卷子还不知道会落下谁的名字呢!
来自四面八方或疑惑或震惊或同情的目光,祝鹤鸣恍若未觉,只专注地看着桌上肉眼可见就非常细腻柔软的宣纸。
周围有人急出一头汗,不知如何下笔,有人埋头狂写,不一会就已洋洋洒洒一大篇。
祝鹤鸣就像是个异类,他既没有抓耳挠腮,着急上火,也没有挥毫泼墨,下笔如有神。
他就静静低着头似在沉思。
坐他旁边的周尘之和萧奕已经开始动笔,他仍然没有动。
就在有些大臣觉得惋惜摇头的时候,他才轻轻抬起毛笔,仔细蘸满墨水,然后不疾不徐写了起来。
他的一举一动实在与这满殿学子差异甚大。
殷厉都不自觉被他吸引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