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如冰锥扎进骨髓,让他下意识退后半步,仿佛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板,而是即将塌陷的深渊。
「完了。」林逸心中暗叫不妙,「她发现我们了。」
云梦仙子察觉到林逸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当看到苏婉儿正直视这边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如铁,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我们被发现了。」云梦仙子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现在怎么办?」
林逸咬紧牙关,正欲开口,却见苏婉儿已转身离去,继续与血煞等人低声交谈。那一瞬,她的眼神仿佛只是错觉,却又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拨动了命运齿轮。
「不对。」林默眯起眼睛,眸中闪过锐利光芒,「她是故意的。」
果然,不到片刻,苏婉儿便轻抚衣袖,缓步朝着客栈方向走来。每一步都踏得坚定有力,仿佛踩在众人心跳之上。血煞等魔道修士紧随其后,一个个面色阴沉如铁,杀气腾腾,犹如风暴将至前的最后一丝寂静。
「糟了,他们要上来了!」林逸脸色大变,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心跳如擂鼓。
客栈只有两层,他们此刻身处二楼,四面皆是窗户,毫无遮挡。若是强行突围,必将成为箭靶。更何况以苏婉儿的聪慧,必然早就算准了这一点——她布下的不是陷阱,而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
「师兄,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林默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紧张,手中长剑已然出鞘,剑锋吞吐寒芒,随时准备迎敌。
林逸心中翻江倒海,思绪如电闪雷鸣。苏婉儿为什么会和魔道的人在一起?她到底想干什么?而且看血煞对她那副态度,分明是把她当成了上级,甚至可能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裂开来:「难道……苏婉儿本身就是魔道卧底?」
这个想法一旦浮现,便再也无法驱散。他顿时觉得背脊发凉,冷汗浸湿了内衫。如果她是卧底,那这些年他们在她面前暴露了多少秘密?是否连他们的宗门传承、功法奥义都被她尽数窃取?
楼下脚步声由远及近,咚、咚、咚——每一步都像踩在他们的心脏上,沉重得令人窒息。
「不行,我们得先离开这里。」云梦仙子当机立断,语气果断如刀。「从后窗走!」
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如流光般掠向后窗,手掌轻按窗格,真元爆发,朽木应声碎裂,清风灌入,吹乱了她的鬓角乌发。
林默紧随其后,长剑划破空气,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气凝聚成线,随时准备斩断任何突袭。
然而,林逸却依旧伫立原地,目光穿透楼板,仿佛能看到下方那张曾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庞——如今只剩冰冷无情。
「师兄?」林默回头,眼中满是焦急,几乎要喊出声来。
楼梯的脚步声已至拐角,清晰可闻。
「来不及了。」林逸吐出三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千钧之力,「她既然敢上来,就说明后窗外,等着我们的是一张更大的网。」
他太了解苏婉儿了。或者说,他太了解那种被嫉妒与不甘扭曲的心了。她筹谋至此,绝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去后窗,不过是送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云梦仙子停在窗边,手掌按在窗格上,凌厉的真元震得木屑纷飞,她回头看向林逸,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询问。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但林逸此刻的冷静让她也不由得重新审视。
「赌一把?」林逸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疯狂,却又透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清醒,「就赌她苏婉儿,不是来杀我们的。」
「什么?」林默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是来杀我的。」林逸纠正道,目光扫过林默和云梦仙子,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但不是现在。她废了这么大功夫,从一个正道仙门弟子,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你以为只是为了单纯的杀人?」
他的脑子飞速转动,回忆起过往种种:她为何总是在林默面前表现得温柔体贴?为何总是刻意避开他?为何会在某些关键时刻「恰好」不在场?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嫉妒!苏婉儿一切行为的根源,都是对林默近乎病态的爱慕,以及对自己这个「夺走」林默关注的「废物」的憎恨。
她想要什么?
她想要的,是在林默面前,把自己狠狠踩在脚下。她要证明自己比林逸强,要证明林默当初不选择她是多么愚蠢。
所以,她需要一个舞台,需要观众。
这个客栈,就是她选的舞台。而林默和云梦仙子,就是她最重要的观众。
「她要……诛心。」林逸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如钟,却如雷霆贯耳。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缓缓推开——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婉儿本人。她脸上挂着那抹熟悉的浅笑,只是这一次,笑容背后藏着刀锋般的寒意,仿佛早已准备好,迎接这场注定血雨腥风的审判。
苏婉儿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裙裾轻扬如云卷风起,每一步都似踏在人心最柔软之处。她身后血煞等魔道高手一字排开,堵住门口,宛如一道铁壁铜墙,阴冷的魔气如潮水般汹涌灌入屋内——那不是寻常气息,而是千年怨魂凝结而成的毒瘴,带着腐骨蚀魂之力,空气仿佛瞬间冻结,连烛火都在颤抖。
整个房间骤然陷入死寂,唯有窗外夜风呜咽,如同幽冥低语。
「林逸师兄,别来无恙啊。」苏婉儿巧笑嫣然,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唇角弯起一抹极尽温柔的弧度,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在山门前羞涩低头、脸颊绯红的小师妹,眼里盛满了青涩的仰慕与纯真。
可她的眸子却冷如寒潭,深处翻涌着化不开的怨毒与戾气,像是千年的冰川之下藏着沸腾的岩浆。那一瞬,她不再是温婉少女,而是一尊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化身。
「苏师妹,好大的阵仗。」林逸缓缓转身,动作从容不迫,像一柄沉睡多年的宝剑终于被唤醒。
他不动声色地将林默与云梦仙子护于身后,自己则迎向苏婉儿的目光,目光沉稳如渊,语气却带着刺骨寒意:「不知师妹这是唱的哪一出?投靠魔道,感觉如何?是不是比在咱们宗门当个庶女要风光多了?」
这话如针,精准刺入苏婉儿最深的伤疤——那个她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身份标签:庶出之女,卑微如尘。
果然,她脸上那层薄如蝉翼的笑容僵了一瞬,仿佛琉璃碎裂前的最后一丝光亮。
「庶女?」她轻轻咀嚼这两个字,舌尖舔过唇瓣,像是品尝某种苦涩的甘露,随即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尖锐得如同利刃划破耳膜,令人头皮发麻:「呵呵……哈哈哈哈!林逸,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只会拿出身说事。不过你说得对,当庶女,确实不如现在风光。」
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划过虚空,一道淡紫色的魔气随之缠绕指尖,宛若活物般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那是来自上古魔族秘术的力量,非同凡响。
「你看这力量,多美妙?」她闭目陶醉,仿佛置身于一场梦境之中,「在宗门里,我拼死拼活,也只能跟在你这种废物后面。可现在……你看——」
她侧身望向门口那位满脸疤痕的老者,眼中竟浮现出一丝近乎崇拜的光芒。
血煞那张扭曲的脸挤出一个谄媚至极的笑容,躬身行礼,声音低沉沙哑:「圣女殿下神通盖世,我等望尘莫及。」
「圣女殿下?」云梦仙子瞳孔猛然收缩,心中警铃大作。她终于明白为何血煞如此恭敬——不是因为苏婉儿本人,而是因为她背后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
那是——魔域九幽宫的圣女!
一个早已被正道列为禁忌的存在,如今却堂而皇之地站在他们面前,带着滔天权势而来。
「很惊讶吗?云梦师姐。」苏婉儿的目光转向她,带着一种病态的炫耀与快意,「你出身高贵,生来就是天之骄女,自然不懂我们这些人的苦。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会懂的。」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林默身上,眼神刹那间变得痴迷而狂热,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林默师兄……」她的声音软得几乎要滴下水来,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情愫与执念,
「你看到了吗?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婉儿了。现在的我,才有资格站在你身边。只有我,才能帮你扫清一切障碍。」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林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