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就算天赋再高,怎么可能瞬间勘破并掌控【九幽戮仙阵】?这可是上古流传下来的禁阵!据传当年封印远古魔尊时,便是靠此阵布下九重结界,层层镇压,至今仍存于秘境之中,无人敢轻易触碰!
云梦仙子缓缓摇头,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
「不是夺舍。我能感觉到,他的灵魂气息很‘年轻’,就是林默本人。但他的本质,已经彻底改变了。」
她说这话时,手指微微蜷缩,指尖泛白,仿佛正握紧某种不可言说的秘密。她抬起头,迎上祖父探寻的目光,那眼神复杂难辨,既有担忧,也有深不见底的恐惧。
「他说,旧的时代结束了。一个新的神,从我们亲手搭建的祭坛上……诞生了。」
这一句话落下,宛如一道雷霆炸响于众人心头,刹那间,整座议事大厅的温度仿佛骤降至冰点。连空气中流动的灵气,都像是被冻结了一般,不再温顺,反而带着一丝刺骨寒意。
这是何等狂妄?!
这是何等嚣张?!
这是对整个正道修仙界的公然宣战!是对千年秩序的蔑视与践踏!
云天河沉默良久,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喜怒,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阴霾。
他看着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孙女,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如风穿古木:「他……没有杀你?」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问。
以一个新晋魔神的力量,碾死一个重伤的金丹修士,易如反掌。他为何要放云梦仙子回来?
云梦仙子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像一片秋叶即将坠入深渊。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了心口的位置——那里,一颗邪恶的「种子」正在安静地蛰伏着,像一条毒蛇,随时可能给她致命一击。
这个秘密,她能说吗?
不能。
一旦说出口,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云梦仙子,而是一个被魔头掌控的傀儡,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污秽之源」。家族会怎么对她?是倾尽全力救她,还是……为了杜绝后患,将她这个「隐患」彻底「净化」?
她不敢赌。
那份源自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她将自己最脆弱、最屈辱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或许是想让我回来报信。」她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挣扎与恐惧,语气平稳得近乎虚假,「用我的口,来宣告他的存在,以此……震慑天下。」
这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新生的魔神,自然需要一场华丽的「亮相」,而踩着云梦仙子和云家的脸面登场,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好一个林默!好一个青岚宗!」云天河怒极反笑,笑声里藏着滔天怒火与不甘,「养出了这么一个孽障!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他站起身,一股恐怖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厅,仿佛一座沉睡万年的火山即将喷发。这一刻,即便是那些常年镇守家族禁地的长老们,也不由自主地低下头颅,不敢仰视。
「传我命令!第一,立刻向各大仙门通报此事,将林默列为最高等级的【天级魔头】,发布最高悬赏令!若有谁取其首级,赐灵宝一件、灵石百万、仙籍一道,永世供奉于我云家祖祠!」
「第二,派人前往青岚宗问责!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如何交代!」
「第三……」云天河看向自己的孙女,语气稍缓,却依旧不容抗拒,「梦儿,你受伤不轻,先去【静心池】疗伤。此事,你不必再插手,家族会为你讨回公道。」
「是,祖父。」云梦仙子恭敬应道,缓缓起身,在侍女的搀扶下,一步步退出大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之上,每一步,都让她离深渊更近一分。
转身的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那是真正的、无法掩饰的绝望。
静心池?
呵……多么讽刺。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安静下来。
因为一旦静下来,她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脉中那颗魔种的每一次跳动,每一次贪婪的汲取。它在吸食她的修为,她的生命力,她的未来。
而她,却无能为力。
那个魔鬼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戏谑,一丝宠溺,甚至有一点点……怜惜:「好好……『滋养』它。」
「可别让我失望啊。」云梦仙子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一丝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洁白的地板上晕开一朵小小的、触目惊心的红莲。青石板的冷意顺着她的膝盖蔓延至全身,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停止流动。
她跪坐在蒲团上,眼前是云家禁地——静心池。
池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水面氤氲着淡淡的灵气,寻常修士在此打坐一日,胜过外界苦修一月。可对现在的她而言,这里不是圣地,而是炼狱。
祖父让她来此「静心」,何其讽刺。
她越是想静,心脉中那颗魔种就跳动得越是欢快。
咚——
咚咚——
每一次搏动,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神魂深处。力量,精纯的灵力,正被它贪婪地吞噬、转化,再反哺出一丝丝冰冷、邪异的魔气,沿着她的经脉四散,企图将这具仙躯彻底污染。
她不敢运功抵抗。
因为她发现,她越是抵抗,那魔种的吞噬速度就越快,仿佛是在享受她的挣扎,品尝她的绝望。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囚徒——不是被锁链束缚,而是被内心最深的恐惧所困住。
她忽然想起林默临走前说的话:「你不会死,因为你是我送给这个世界的第一份礼物。」
那时她不懂,如今才懂——原来,她是献祭给魔神的祭品,是这场新时代降临仪式中最重要的一环。
而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像个沉默的影子,活在这段历史的夹缝之中。
混蛋!
云梦仙子猛地睁开双眼,眸中迸射出彻骨的寒意——那不是寻常怒火,而是灵魂深处被玷污后的震怒,仿佛九幽寒泉骤然沸腾,化作一柄无形利刃直刺人心。
她不信邪!
她是云家千年不遇的天骄之女,是万千修士仰望的「云梦仙子」,自幼便以灵根通玄、悟性超凡闻名于世。她的名字曾如晨曦初照般照亮整个修真界,如今却被一颗小小的魔种钉死在耻辱柱上?岂有此理!
她开始尝试,小心翼翼地调动一丝灵力,如同绣娘穿针引线,轻柔而专注地探入那颗悬浮于丹田之中的诡异黑珠。她想用灵力包裹它,像剥开一层层茧壳,看清它的构造本质,甚至逆向解析其来源——哪怕只是一丝线索也好!
然而,她的灵力刚一触碰到魔种边缘,那东西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变得狂暴!一道无法形容的吸力从那团漆黑中爆发而出,宛如黑洞吞噬星辰,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贪婪气息,狠狠撕扯着她的神魂!
「呃——!」
一声闷哼从喉间溢出,云梦仙子整个人如遭雷击,四肢百骸皆颤,五脏六腑似要翻转过来。她感觉自己的丹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戳穿了一个窟窿,苦修多年的修为正疯狂外泄,如潮水般奔涌而去,竟连一丝挽留之力都无!
不行!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她便会沦为一具空壳,被彻底吸干成一具枯骨!
她立刻切断灵力探查,那魔种的吸食速度才稍稍放缓,恢复到那种温水煮青蛙般的缓慢侵蚀——看似平静,实则更加恐怖,因为它不再急于求成,而是耐心等待猎物彻底崩溃。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滴入池水中,晕开一圈涟漪,如同命运的蛛网悄然铺展。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层层叠叠,几乎窒息。可在这无尽的黑暗深处,一个念头却如磐石般顽固地浮现出来:
为什么?
林默……他为何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以他当时展现出的力量,杀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他完全可以直接宣告自己的降临,何须借助她这个「传声筒」?就算需要,又何必用如此诡异、复杂的手段?种下一颗会暴露的魔种,让她回来——这行为本身就充满了矛盾,像是故意留下破绽,让人去猜、去疑、去疯!
除非……
云梦仙子怔怔地看着池水中的倒影,眼中第一次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除非,他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震慑天下。
这颗魔种,也根本不是为了杀她。
它像一个坐标,标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它像一枚窃听器,无声无息地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
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通往未知深渊的大门。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从背后轻轻搭上她的肩膀,低声耳语:「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注视之下。」
她不敢再想下去。
骄傲如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无力」的滋味。她就像被蛛网缠住的蝴蝶,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挣脱那看不见的束缚。那是一种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掌控感——不是肉体上的奴役,而是精神上的囚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