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婷当然明白她父亲这话的意思。
本来她父亲和二叔谢守卿就不是亲兄弟。
谢璟阳的女儿自然也和他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那这个孙女是真是假,他们家确实没必要去纠结,只要能对外有个交代,无论是谁都成。
“可是爸,这回恐怕真不是随便弄个冒牌货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谢婉婷有些尴尬地看着谢老爷子,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硬着头皮道,
“我好像,找到谢璟阳的亲闺女了。”
本来她是打算自己悄悄处理这个事儿的,但没想到她当年对陈淑珍干的那些事儿她爸都知道。
那这个情况她就不打算再隐瞒了,正好也找她爸商量一下,看看要怎么处理才能不留下痕迹把柄。
她这话一出,果然让谢守承倏地一下坐直了身形,面容都不自觉扭曲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谢璟阳的闺女不是被你给处理了吗?那孩子没死?!”
被父亲那狰狞阴翳的眼神死死盯着,谢婉婷觉得头皮发麻,讷讷解释道:
“那会儿都解放有一两个月了,我不好亲自动手,就找人偷偷给那农户家送了一封信。
“骗那家人说那个寄养在他们家的孩子的父亲是国军将领,已经跟随战败部队逃到岛上去了。
“如果他们继续养着那个孩子,一旦被政府查到他们窝藏包庇敌军后裔,全家都会被清算坐牢。
“正巧当时谢璟阳和陈淑珍都已经出事,迟迟没人来村里接孩子。
“那家人越想越觉得我那封信里的内容是真的,吓得当天就把孩子给扔到了乱葬岗。
“那时候战后还没恢复,乱葬岗里没人认领的无名尸多了去了,多出来一个几个月大的女婴,根本没人在意。
“我想着就算那孩子不被饿死冻死,也会让附近的野兽啃食殆尽,于是就没再多此一举,让人将孩子给当场弄死。
“哪里晓得就是偷了这一下懒,竟然真让那个孽种逃过了那一劫!”
说到这儿,谢婉婷眼眶猩红,满脸的懊悔不甘,
“有个云游路过豫州的老尼姑发现了乱葬岗里的孩子,竟然多管闲事,把那孩子给救走了!”
接着,谢婉婷就把前几天她和大嫂带着谢晓梦去给那个圆音登门道歉,结果意外发现这个秘密的事儿说了。
“我找人查过了,这个圆音,绝对就是当年被丢在乱葬岗的那个孩子!
“她被捡回了尼姑庵,由那个老尼姑抚养到了成年。
“直到今年五月尼姑庵被取缔之后,才顺应政策下山还俗。
“您是没看到那个圆音本人,不然您一定也会跟我一样吃惊!
“因为那小贱人,长得简直跟当年的陈淑珍一模一样!
“只要是见过陈淑珍的人,一定都会怀疑她是不是陈淑珍的女儿!”
谢守承忍不住皱眉,但很快他就嗤笑了一声,语气冷漠又阴狠:
“一模一样又如何?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只要咱们不承认,她就永远别想进我谢家的门!
“谢晓梦就是我谢家的孙女儿,谁来了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至于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让她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要是敢来我谢家碰瓷,我会叫她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谢婉婷看了父亲一眼,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但是爸,我找了那个圆音在庵堂一块儿长大的师姐套话。
“她那个师姐告诉我,圆音的身上,有一块观音玉佩。
“我记得,三哥身上好像就有一块观音玉佩,是祖母留给他的。
“小时候我看了那块玉佩觉得喜欢,哭着闹着找三哥讨要,结果还被您和祖母狠狠训斥了一顿。
“后来三哥出事,那块玉佩也不知所踪。
“我记得早几年您还专门委托过朱蜀宗帮忙,让他留意三哥那枚玉佩的下落。
“会不会,那个圆音身上的观音玉佩,其实就是三哥的那枚?
“很可能是当初三哥把他的玉佩送给了陈淑珍,陈淑珍在把孩子寄养在农户家的时候,又专门将玉佩留给了孩子当做认亲信物!”
这话一出,谢守承瞬间坐不住了。
他猛地一下坐直了身形,震惊地看着谢婉婷:
“你确定玉佩在她身上?!
“当年那孩子被丢在乱葬岗的时候,你没让人去检查?”
面对父亲的质疑,谢婉婷也很委屈:
“那我哪里能想到,那孩子身上会藏了玉佩啊?
“再说了,这么值钱的物件,那农户一家简直是脑子进水了,为什么要把它给扔掉,自己留着不好吗?”
谢守承都快要被气死了,这个蠢货!
“你自己写信骗那农户,谢璟阳和陈淑珍是国军旧部,还称他们养人家的孩子是在窝藏罪犯,那家人能不害怕?
“连孩子他们都不敢养了,自然也会怀疑陈淑珍留下来的认亲信物,是不是跟国军特务接头有关!
“再值钱的东西,也比不过一家子的脑袋重要,那他们敢把玉佩给昧下?肯定是连孩子带玉佩一起丢掉啊!”
谢婉婷被骂得无言以对。
谢守承气得脸都绿了。
他当然记得那枚观音玉佩。
那是当年谢守卿专门从普陀山找大师求来给陈香秀保平安的。
后来陈香秀把孩子送回常山,那枚玉佩自然也留给了谢璟阳。
虽然那玉佩确实是个值钱物件,但以谢家当年的厚实家底,这么个小玩意儿,谢守承还不至于就惦记上。
可后来谢母临终前,将谢母陪嫁的厂房店铺里的那些老掌柜都给召了回来,并拿出了那枚观音玉佩,要求这些老人见玉佩就如同见她本人,等到将来谢璟阳成年,接管了她的遗产后,这些老人得继续辅佐谢璟阳打理她的这些陪嫁产业。
这就意味着,玉佩,成为了彻底得到谢母那批陪嫁的重要信物。
至此,谢守承的欲望出笼,他不再只满足于谢家的那些产业,还觊觎上了谢母的私产。
哪怕后来战乱,那些私产大部分都被摧毁或者充公。
但谢守承仍然对那些私产的去向存疑。
以谢母多年经营生意的头脑,绝不会就这么任由那些掌柜把持她的嫁妆十多年不管。
当年那动荡局势,真要等到十多年之后谢璟阳成年才能重新接手那些产业,到那时那些东西还姓不姓谢,恐怕就是个未知数了。
所以谢母一定不敢冒险,绝对会把大部分产业提前变卖,然后将变卖来的财富,藏在了某个谁都猜不到的地方。
所谓的召集老掌柜临终托孤,不过是演给他看的,故意用所谓的嫁妆吊着他,好哄骗他善待谢守卿的儿子。
因此,哪怕国家解放和重建已经十八年了,谢守承仍然没放弃对那枚玉佩的寻找。
他觉得只要拿到玉佩,就能撬开那些老掌柜的嘴,从而打听到那笔巨额财富的下落。